第168章
不過更多時候,還是他自己守在謝霖身邊。 紀淵將在挽苑偏房設了書桌,那本是下人住的小屋,他卻把大部分政事都搬了過去,夜間也宿在那里,紀淵日常失眠,實在睡不著就會偷摸到謝霖那屋去,看著人安靜的呼吸,他心中的惶恐也會平穩半分。 每日上午,冬日正暖的時候,謝霖往往醒著,他都會小心過去請求,要不要出門走走。 “綻園的臘梅,要不要去看看?” 紀淵會絞盡腦汁地尋求有趣的去處,可謝霖的回應往往都是發呆,他總是鍥而不舍地問,反復數次,男人才像是聽明白一樣,動一動眼珠,然后搖頭。 臘梅盛開,可好不容易重獲新生的花卻迅速地枯敗下去。 謝霖的變化叫每個人都看在眼里,其中最為心痛的還是阿福,他主仆二人在滬州的時候謝霖多么自在,如今來南京不到一個月,就變成了這副樣子,他礙于奴仆身份無法多嘴,可謝霖灰敗的眼睛實在讓他忍不下去,終于在紀淵第七次前來請求去看煙火失敗后,阿福在偏房門外攔住了紀淵。 小孩將謝霖如何恢復生機的過程細細講來,從一開始在霽州全無生機,再到后來終于愿意開一塊菜地,安家生存,謝霖的掙扎他都看在眼里,可如今卻被毀于一旦。 “先生所圖,不過是平靜生活,陛下難道真的如此狠心,只為自己私欲,要再毀先生一次嗎?” 阿福說到后面,情難自抑,激言控訴,只等紀淵暴怒,把他抓下去。 可上首的男人卻始終沒有動靜,末了只說:“朕知道了?!?/br> 臘梅謝得很快,滿滿一園的白花,一場雨過后便凋落大半。 今晨謝霖沒有醒來,一直睡著,太醫前來看過,只說男人心力不足,昏睡也是正常。 紀淵一直坐在謝霖床邊,整整坐了一天,他用了足夠多的時間來將謝霖的面孔銘刻在心。 落日時分,余暉昏沉。 身著龍袍的男人輕吻夢中人的額頭,在耳邊嘆道: “醒來吧,我放你走?!?/br> 他終于還是放手了。 紀淵承諾謝霖在年關之前了結一切,送他回滬州,從此再不打擾。 “我以母后名義起誓……” 謝霖動了動眼珠,知道早亡的皇后對紀淵來說意味著什么,如今他以皇后之命許諾,不會有假。 很快,江湖便大出動蕩,天鬼降生,蒞臨人間,武林盟主向來以天受命自居上位,可驟然有鬼現世,自攜天命,不過七日流轉,便翻了個天。 舊人流竄,新人掌權,眾人都說前一任盟主相協逆黨,使得天鬼不悅,這才降世,紀淵趁此機會,與新主訂立契約,共同清剿剩余賊黨。 一切發展極快,紀淵主導這一場大戲,終于是步入尾聲。 又是冷風過境,秋雨淅瀝,臘梅算是盡數落光,可謝霖的精神rou眼可見地好了起來,阿福終日陪在他身邊,主仆倆閑著的時候就清點行李,本來沒多少東西,卻被點了一遍又一遍,仿佛生怕落下點什么,和這個地方又有了不必要的聯系。 有時紀淵就在旁邊,看著他二人整理,臉上掛著笑,可心中卻苦澀難當。 他叫人備了些冬日常用的東西,吃穿用度都有,卻被謝霖盡數拒絕。 “用不了這么多,家里都有?!敝x霖說得很柔和,日常閑聊一樣。 紀淵干笑著臉,叫人把東西都搬下去,他如今對待謝霖便如對易碎的瓷人兒一般,半分不敢忤逆,可繞在人身邊踟躕許久,還是扭扭捏捏地湊上來,說道:“我這還有件東西,想給你帶回去,” 說著,紀淵從袖中掏出一杏色翠蘭紋樣的香囊來,上面的蘭花針腳雖是細密,卻歪歪扭扭,勉強能認出個模樣來。 “這香囊里的料是太醫配的,說有安神健氣的功效,就是紋樣有些丑,你放在枕邊,不必佩在身上?!奔o淵結結巴巴地說,若非時間不夠,他也想多繡兩個,可每天夜里他挑燈女紅,眼睛都鉆針眼里了,仍然把握不住每一針的落點。 他想將香囊遞過去,卻又實在覺得送不出手,更何況謝霖剛剛已經拒絕了那么多花樣,自己這小玩意實在太過粗糙,于是只是捏在手里,解釋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那繩扣部分我拆過一次,再縫起來就有些……” 話音未落,謝霖便從他手中將香囊抽走。 “多謝?!?/br> 男人溫言說道,紀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謝霖這是收下了自己的東西,高興得臉都漲紅了,他觀察著謝霖正用指尖摩挲香囊上凸起的紋路,鼓起勇氣,又說道: “太醫說這香包里多一味臘梅會更好聞一些,你要不要……要不要和我去摘一些?” 【作者有話說】 如果大家有在看的話,可以給我一些評論嘛~想獲得一些力量! 謝謝(旋轉跳躍)??! ◇ 第119章 墜馬 綻園內臘梅凋落,無人清掃,遍地盡是梅香。 紀淵攜著謝霖,對著只剩下枯枝的梅樹,有些局促。 “我知道有花謝了,沒想到全謝光了?!?/br> 謝霖同意了與紀淵來采花,可如今花已落盡,紀淵只怕謝霖轉頭就走,卻沒想到男人只是輕笑,溫聲說道:“沒關系,此處無人踩踏,拾一些也好?!?/br> 說著,他先行一步,從地上撿起一支完好的梅枝,上面還有七八朵綻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