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像這樣置辦一處院子,再精心種些辣椒蔬菜,確實是過日子的模樣。 如果紀淵不是皇子,一定會喜歡這樣的生活吧。 謝霖站在那里,想了很多。 “你好?”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問候,謝霖驚覺轉身,看到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衣袂飄飄,手里還提了一帶燒餅,看來是剛買飯回來。 “子靜……”謝霖不禁喃喃,眼前人物身形纖細,面若含星,活脫脫就是紀含年輕時的樣子。 “請問閣下是……”來人有些猶豫,站在門口的不速之客看起來呆住了。 反應過來的謝霖退后一步,歉意地欠身施禮:“在下謝霖,路過此地,打擾了?!?/br> 謝霖以為是自己擋了旁人的路,沒想到眼前的男子聽到他的自我介紹后,嘴角輕笑,接著走到院門前,蔥白的手指熟練地打開了門。 這是院子的主人。 男子進了院子,回身和謝霖說:“久仰大名?!?/br> 嘴角的微笑更甚,謝霖恍惚,這人笑起來便和紀含完全不同了,紀含是濁世公子,而眼前之人的笑里仿佛總帶了一絲狡黠。 “進來坐坐?”男子發出邀請。 謝霖下意識地就想要拒絕,留下來坐什么呢? 自己早就沒有什么立場去管紀淵的事情了,他愿意怎么樣就怎么樣,自己習慣了這么久,難道還差這一次嗎? 謝霖轉身就要離去,男子恥笑的目光像刀一樣割在他身上。 自己被紀淵侮辱也就罷了,怎么還能在這種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對方像是看出了他的落荒而逃,又說道:“不想來看看子洄為我準備的院子嗎?” 謝霖止住腳步。 “忘記介紹了,我是宋梓明?!?/br> 對方的囂張激起了謝霖的憤怒,這是十分稀薄的憤怒,謝霖已經很少能夠感受到這樣激烈的情緒。 只是被自己的愛人隱瞞,被他人挑釁,長久以來的侮辱在這個剛見面的第三者面前如此的難以忍受——謝霖深吸一口氣,企圖平復自己的心情。 無論如何,他不能失了體面。 謝霖轉身,沖宋梓明微笑道:“那就麻煩了?!?/br> 說著便先行一步進入了院子。 院內設施簡樸,地方不大,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比謝霖在外面見到的內容豐富多了。 拐角處有一個石桌,謝霖尋了地方坐下,夕陽正好落在上面,倒也不是很涼。 “你想要什么?謝霖率先發問。 宋梓明也找了地方坐下,一舉一動十分優雅,雖然不及紀含三分,但也有些樣子。 “沒什么,”宋梓明笑道,“只是想要你得不到的那個東西罷了?!?/br> “那宋公子是來和霖宣戰的了?!?/br> “不敢,”宋梓明盯著謝霖,眼前人強撐的模樣確實好看,怪不得人人都喜歡,“只是希望子洄可以真的找到心悅之人,當年那一道圣旨,可真是害他慘了?!?/br> 謝霖覺得喉嚨很癢。 什么叫害他慘了,和自己成親便是慘了,個中心酸又有誰來體會,他的慘又是誰害的? “于公,我謝家三朝閣老,代代忠貞,輔佐六朝帝王盛世昌明,紀淵娶我,他不虧?!?/br> “我謝霖少年奪魁,掌翰林朱筆,可幫助紀淵心愿得償,紀淵娶我,他不虧?!?/br> 謝霖字字切齒,這些話在無數個獨居的夜晚,千回萬轉過無數遍。 “于私,圣旨在上,我謝霖是他三書六聘的側妃,除了正妻,無人可同我平起平坐這樣說話?!毖援?,謝霖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宋梓明。 “我聽說你是賣身救父,紀淵心善將你安置在此,可他終究不是你能攀得上的,你們那一點點情誼,真的有那么珍貴嗎?” 情深意切都是云云,謝霖平穩著呼吸,說道: “若真是如此,為何他不將你接回王府?” 說完最后一句話,謝霖又向宋梓明施禮告辭,只是抬頭卻見到男子目光中帶了些高高在上的憐憫,他極力穩住步伐,轉身向外走去。 想著宋梓明最后看他的目光,謝霖只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趣,或許對方也看出了他的外強中干。 紀淵有那么多風流韻事,那些清倌戲子,他從來不放在眼里。長久的婚姻生活早該教會了他忍耐,只是宋梓明那樣講—— “可真是害他慘了?!?/br> ——什么叫害他慘了。 他這樣幼稚又漏洞百出的一同反駁,不過是被抓住了最后的命門。 他和紀淵,做不了年少情深的兄弟,做不了舉案齊眉的夫妻,那就做留名青史的君臣。 他謝霖縱然粉身碎骨,也會輔佐紀淵拿到他想要的一切。 至于剩下那些無謂的情愛,自己早就不在乎了。 謝霖不愿再想,這樣一件小事影響不了他的心智。 天色黑的很快,青綠的衫子走得平穩,只是在路過酒鋪時晃了一晃。 紀淵今日去了一趟太醫院。 江北疫疾越來越嚴重,雖然朝堂已經派了大量的人力物資過去,依然沒有任何起色。 太醫院一直負責研制藥房,今日給皇上請安后,便順路去了一趟。 藥房尚未研制成功,只有一個初始的方子,紀淵粗略一看,只覺得蹊蹺,于是便順了一份回來,想要和謝霖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