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斐守歲咽了咽,知道話本走向的陸觀道抱住了他。 在他耳邊低聲:“和你想得一樣,她們要走了?!?/br> “不要……” “不走的話,你要供養她們一輩子嗎?” “不……她還在里面……” “要往前走,徑緣?!?/br> “我……不,我……” 斐守歲的手不停地往前夠,但陸觀道抱著他的力氣加大,他舍不得去打陸觀道,也舍不得離她們遠去,那畫筆里,曾經庇佑的魂靈。 原來。 原來袈裟的目的在此。 原來很久之前,蛇尾神明就暗示過他。 只是如今,拿走而已。 還她們自由。 斐守歲剛剛流過血淚的眼睛,再一次灌入濕咸,刺痛使他無法睜開眼,可他拼了命,去看袈裟里沉默的魂魄。亓官麓呢?池釵花呢?還有,還有……許多許多。 他忘了遇到多少的人,他也忘記在一幕幕黑夜里,有多少像陸觀道一樣的小孩小鬼,拉住他的衣角。 他抱起他們了嗎? 斐守歲記不得了。 但畫筆越來越滿,執筆的人卻越來越累。背著的箱籠看似輕巧,也不知里頭藏了幾片梧桐。守歲需要不停地支撐畫筆,用妖力,讓畫筆可以承受魂魄的擠壓。 也許時間久了,久到本來在旁看戲的黑白無常,也愿意上前問一句。 問:“槐妖大人,今兒還收魂嗎?” “你也是個奇妖,為何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哦,為了洗魂?洗什么魂,這樣不是最蠢笨的法子嗎?你又在為自己找什么借口?” 借口…… 借口。 不是的。 斐守歲無可奈何地卸了力氣,他的手搭在陸觀道的手臂上,眼淚順著臉頰,滴穿了天庭的玉階。淚水擬作春雨,細細密密地讓河岸的柳葉抽芽。斐守歲晃了晃腦袋,他知曉怎么掙扎都掙扎不開高他一個頭的陸觀道,他也知道他該放她們走了,為了他無法遮掩的狼狽的心。 洗魂。 洗了半輩子的魂,就這樣被袈裟帶走。 一個個,只有灰白顏色的頭顱,曾經也是五彩。 斐守歲好不甘心,甚至有些怨念生在了心識里,點燃槐樹腳下那一撮小小黃油菜??上Щêu啊搖,就像大河上孤單的小舟,搖走河面難以察覺的冷火。 陸觀道在斐守歲耳邊,安慰著,他將月老的說辭打碎,一點點擠出早想吐露的心聲:“徑緣,我明白你在想什么?!?/br> 斐守歲合上了一部分耳識,不想去聽神明的閑言。 陸觀道還說:“是從埋下她后開始點魂的,對嗎?” 她? 是。 斐守歲下意識點頭,眼神沒了光亮,漸漸縮在陸觀道懷中,發抖。 陸觀道:“不必怕了?!?/br> “我不怕……” “是,你現在不怕了,”陸觀道抬起頭,目送拿著袈裟的解十青遠去,“因為我們會在你身邊,所以你打心底不怕了。走在石壓地獄的時候,你的心里念叨了誰?” “誰?” 斐守歲愈發不愿聽他人言語,支支吾吾,“忘記了?!?/br> “不,你沒有忘記?!?/br> “我?我……” 斐守歲有些冷,可能是極北的寒風還在,叫只穿著一件里衣的他,承受不住。他去回憶地獄里可怖的一幕,那鬼怪、那紅燭、那神龕,他猛地一顫,模糊了眼前的棉云,就要雙腿發軟,癱倒在地。 陸觀道立馬抓住了他的手,在他身邊堅定地說:“就算江姑娘去了極北,只要我們寫信,她也會趕來?!?/br> “信,寫信?快馬加鞭,又要寄去何方?” “去極北?!?/br> “極北……不,”斐守歲咬唇,搖頭,復又說,“鎮妖塔,鎮妖塔在極北,我不去?!?/br> “好,我們不去,不去?!?/br> 好似看到陸觀道再一次抬頭,沖著陛下說了什么。 那陛下眉眼自始至終的笑意,就在那一刻,變成寒冰。 陛下的聲音強行沖破斐守歲自閉的術法,一記悶棍般,砸入斐守歲的花海。 說:“補天石,你要替誰守牢?!” 第246章 蓮花 守牢?! 什么? 斐守歲雙目一黑,心中烏云忽散,只罵道:陸澹,別做蠢事! 可陸澹不聽,說道:“王母嫌那高塔不干凈,不如叫我去清理塔身,也算不費鎮妖塔上好的陣法?!?/br> “陸澹!”斐守歲低吼一聲,卻因這吼,耳識完全打開。 無盡的風灌入單薄的骨架。 斐守歲撐著身體,說道:“萬萬不可如此,若真如陛下所言補天石為蒼生而活,那你進了這鎮妖塔,就別想全須全尾地回來!” 陛下在上,笑道:“槐妖所言極是?!?/br> “既這般!” 斐守歲實在沒了力氣,他干脆全跪在地,拱手做一響頭,“便讓小妖去吧?!?/br> “哦?”陛下沖著太白金星,“你覺著一棵槐樹能打掃干凈嗎?” 太白金星捋著拂塵。 “不成?!?/br> “噯,不成的?!?/br> 斐守歲支著身軀:“為何?” “為……” 陛下又去看金星。 這回。 太白金星說出了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