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那高高的神歉道:“對不住孩子,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br> “燕齋花?” 神頷首:“薛家的那個傀儡,就是用我的分身所做,所以我才叫竹元用赤火燒盡薛宅?!?/br> 還有薛譚。 “原來……”原來這就是赤火連傀的原因。 “唉,”神嘆息一氣,“不過可憐了他?!?/br> “您是說……” 神的視線落在沙畫上。 沙畫又換了一幕。 棕黃的沙子在轉變里變成了暗紅色。那般的顏料,好似浸泡了鮮血,又在烈日下干涸成粉末。 斐守歲咽了咽。 就在畫的中央,守歲看到被釘在崖壁上的陸觀道。 崖壁陡峭,坐落連綿山林。墨黑山峰下,是渾身浴血的陸觀道。陸觀道就如干尸一般,被嵌在上頭,突兀在冷色,步入凜冬的山。 陸觀道的手腕與腳踝被玄鐵橫穿釘死,嘴巴上帶了一圈生銹的鎖鏈。鏈條狠狠地扎入他的皮rou,rou已與束縛結合,生在了一起。 他的頭發毛躁,掛到了腰間但因為奄奄一息,發絲就只生到了那里。仿佛長發都在憐憫主人的rou身,不愿再長。 索性是沙畫,斐守歲看不清陸觀道龜裂的唇瓣,還有發干的臉頰。他只能見到,三兩禿鷲飛旋在崖壁上,虎視眈眈他可憐的愛人。 “那是……?”斐守歲啞口無言。 神捏了捏眉心,回他:“是懲罰,我……” “那懲罰……” “嗯?” 神用余光看到斐守歲有些發白的臉。 斐守歲不知如何開口,他趁著還能冷靜,問了句:“所以,是加上了我的,對嗎?” “……對?!?/br> 看到陸觀道低垂著頭,沙畫上的他,半死不活的樣子,印在斐守歲的眸子里。 斐守歲失語。 第202章 染缸 也不知為何,就算沙畫模糊成團,斐守歲都還能看到陸觀道臉上的淚痕。 那淚痕很重,落下的時候就已經消耗殆盡。于是每日不停地流淚,也只能堪堪在臉頰上匯聚成結,無法落于人間。 無法灌溉崖壁下的那棵古槐。 槐樹蔥郁,沒有血珠,沒有陸觀道的倒影。 神見了,解釋一句:“那不是你?!?/br> “……我知道?!?/br> “所以,還是太殘忍了?!?/br> 神伸出手,要抹去沙畫。 斐守歲打斷了她:“為何會有槐樹?” 神的手一滯:“給他念想,不想讓他真的死了?!?/br> “……您?!闭媸谴缺?。 神好似能聽到斐守歲的心里話,她笑了下:“我啊,真是殘忍?!?/br> 沙畫于手掌之下凌亂,重新凝聚,重新組合。 仿佛被殺死是微不足道的,反正都能重活,那沙子就任由神明捏碎,不痛不癢,從不反抗。 斐守歲看著畫里的陸觀道。 陸觀道就在沙的席卷中,成了落日,頭一斬,眼一閉,這般直直地墜入死亡海。 墜入崖壁下的古槐。 群山低語,禿鷲長鳴,黑石歸鄉,古槐折枝。 “……” 神察覺出斐守歲的不對勁,啟唇解釋:“懲罰之后,他就去了人間?!?/br> “人間嗎?”斐守歲眼神暗沉,“他在人間……” “是,遇到了陸家,你還有他們?!?/br> “不知算不算幸運?!?/br> 神上前一步,背手在沙畫面前:“冥冥之中,皆有因果?!?/br> 話落。 沙畫變幻出新的模樣,那模樣斐守歲見過。 是田埂上,小小人兒埋葬娘親。焦黑的土,大火的余溫,以及嚎啕大哭之后死一般的沉靜。 神看了眼斐守歲,便施法加快沙畫的速度。 于是,人間的一幕幕重新描述在斐守歲面前。 甚至還有斐守歲的曾經。 不過還好,斐守歲早已與自己和解,那老婦人的死再難挑動他的面具,至于心識。 微微起了波瀾。 沙畫旋而散,散成小小的匣子,每一個小框里濃墨重彩,春雨與清風。 是梧桐鎮,棺材鋪,那個一直跟在斐守歲身后的小乞丐。是楓林旁,客棧外,斐守歲第一次與謝義山談論。是小陸觀道在大雨下替斐守歲擋刀。是在階梯上撞到的江千念,撞碎了一袋子的現妖琉璃花。是在闔上門的那一霎那,看見的紅衣顧扁舟。 是…… 是陸觀道在斐守歲陷入昏迷后,一次又一次哭皺了眼。 還有好多好多,多到沙畫反應不及,碎了又合并。 像極了彼此的心跳。 斐守歲晃了神,他不知神明何意,但過去歷歷在目。 小乞丐、除妖的道士、紫衣的劍客和緋紅的五品官員,仿佛這過眼云煙,定格于斐守歲的心識。 而他路過他們,是擦肩也是交杯。 老妖怪吞下心緒,秉著一口氣,問神:“赤火燒了傀儡,您應該也……” “我知道?!?/br> 斐守歲黯淡了眸子:“那便好?!?/br> “好?” “只怕您懲罰小妖的友人,小妖本想巧舌為他們辯解一番,但現在看來,您定是仁慈的?!?/br> 雖無爭辯,但有恭維。 神聽出來了,抱胸而立:“有功者賞,有過者罰,你是這樣想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