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一股血腥味冒出來,不是妖怪的,是槐花香。 陸觀道的手倏地抱住斐守歲。 斐守歲垂著眼:“抱我作甚?!?/br> 血從斐守歲的脖頸與鐵環交界處流出,粘在陸觀道的手心里。 陸觀道:“痛……” “不痛,習慣了便不痛?!?/br> 斐守歲拍了拍陸觀道后背,這會兒,小人兒哭得輕聲,是抽泣,好像哭聲不為的自己,是為了身側那素昧平生的槐妖。 “好痛……” “你痛什么,” 斐守歲赤腳走出屏障,腳踩濕滑的青階,路過一具具已經化成白骨的妖,他笑說,“還以為是塊無趣石頭,沒想到能有這般用處?!?/br> “唔……”陸觀道蹭著斐守歲身上的槐花香,“有趣……有趣……” “有趣?” “我有趣……” “哦,這么說,就是見素叫你來打發我的時間嗎?” “見酥?不認識,不認識?!?/br> “不認識……” 斐守歲心中琢磨起人兒的來歷,手腕與腳腕劃破而出的妖血,落在水流里,暈開,成了沒有蹤跡的深秋。 身軀的痛一點點滲入記憶之外的斐守歲。 斐守歲看到自己抱著陸觀道,走向巨石頂的小屋。 這小屋…… 似曾相識。 且身軀能感觸到的東西,斐守歲也有所影響。 赤腳之下冰冷濕滑的青階,脖頸處隱隱的刺痛,還有懷中暖暖的人。不光視線重合,就連感知也在慢慢取代。 斐守歲快有些分不清何處是寶鑒,何處是天庭。 或許…… 或許打一開始他就在寶鑒里,沒有去過天庭。 走著走著。 陸觀道的小手抓住了斐守歲的衣襟。手兒掛在鎖鏈上,手背沾了紅艷的血。 小人兒努努嘴:“血……” “哦?你還認得血,”斐守歲饒有興趣,“也就是說,你在來鎮妖塔之前就成形了,是嗎?” “成形……?” “化形,妖怪變成人的樣子?!?/br> “唔……”陸觀道蹭蹭斐守歲胸口,“不記得了……” “那你怎么知道的血?” 每走一步,鎖鏈聲就丁零當啷地響。 陸觀道聽著鎖鏈聲,說道:“你流血了,它干的?!?/br> 小手指著鎖鏈,似乎有些生氣。 “它壞,它壞?!?/br> 斐守歲笑了:“是,它壞?!?/br> “但我,”陸觀道仰頭,“知道你流血了……” “嗯?!膘呈貧q隨便應了聲。 陸觀道的手就托住了他的下巴。 斐守歲并未低頭,還是朝那小屋走去,卻聽懷里的小人兒,哽咽了聲音。 “可以不流血嗎?” “不行?!?/br>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有人要我流血?!?/br> “那你打祂!” “打不過,”斐守歲笑了笑,“要是打得過,我就不在這兒了?!?/br> “哦,這樣……” 陸觀道又不說話了,低頭搓起斐守歲換下的臟衣。 斐守歲看了眼:“臟的,別玩?!?/br> 鎖鏈依舊在響。 陸觀道的手指纏住臟衣:“不臟,我看他不臟?!?/br> “你怕不是傻了,再仔細瞧瞧衣裳的袖口和領口?!?/br> 可陸觀道沒有去看,反而抬起頭,看向斐守歲。 那一雙濃綠的眼睛,仿佛能把春天帶入鎮妖塔。 四月底的晚春,就藏在陸觀道眼中。 斐守歲笑說:“怎么了?” “不臟?!?/br> “瞎子?!?/br> “我不瞎!” 笑意勾上斐守歲的眼尾,許是多年來沒有人靠近他身,這樣的接觸,讓他有些新奇。 須臾。 拌嘴聲里,血紅的眼睛消失在巨石縫隙,妖怪們也不見了蹤跡,只有鎖鏈拖拽著斐守歲的身軀,于冷泉之下幽幽地響。 斐守歲走到屋前,鎖鏈停歇。 屋門前長了青苔,暗綠一片。 陸觀道瞥了眼,不作答。 推開門,有一層不易察覺的禁制展開,鎖鏈在斐守歲踏入屋內的那一刻,變成白色槐花,消散。 陸觀道正要伸手去抓槐花,被斐守歲制止。 “做什么?” “花!” “幻術?!?/br> “唔,”蔫蔫地收了手,陸觀道說,“這兒沒有花?!?/br> “是沒有花,” 斐守歲繞過屏風,走到榻邊,他將陸觀道安放在榻上,笑言,“這里的土地連金烏都看不到,自然沒法抽芽開花?!?/br> “雞唔是什么?” “金烏……” 斐守歲回憶起掛在天上耀眼的光,可太遙遠了,記憶模糊,他有些忘記所謂“日”的模樣。 在黑暗中生長,他的眼前只有監牢與幻術。 于是他說:“黑夜過去之時,從東方升起的,那一個亮眼的圓,就是金烏?!?/br> “哦……那她為什么不來這里?” 看到陸觀道求知的雙眼,斐守歲干脆告訴了真相。 一邊翻動著木柜,一邊解釋:“這里的妖怪做了錯事,所以她懲罰他們照不到光?!?/br> “照不到光?”陸觀道盯著斐守歲,一點點爬出臟衣堆里,“沒有了光,會怎樣?” 斐守歲翻出一件舊衣:“會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