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成圣？”

    顧扁舟的聲音打遠處來，落入斐陸兩人耳中，“我不過閑來無事背劍下山，隨手救了些無處可去的百姓，是他們非要點上蠟燭香火?！?/br>
    頓了下。

    “讓我成仙?！?/br>
    第145章 殷女

    那你又是念咒，又是掐訣，做這些面子功夫作甚？

    斐守歲笑而不駁。

    顧扁舟又說：“仙與不仙都沒什么好處，斐兄，你想成仙否？”

    話落。

    打前頭的僵尸已被點化殆盡，剩下源源不斷冒出的，是有血有rou，尚未墮去十八層地獄的梅花鎮人。

    顧扁舟斜著身子，拂塵一掃，穩穩當當落在斐陸兩人面前。

    他長身直脊背，瞇了瞇眼：“斐兄要想成仙，可就無法自由自在，做一只能飛的白鳥了?！?/br>
    斐守歲也拿著畫筆，預備點化：“我從未想過成仙?！?/br>
    “是嗎？當年你可不是這般想的?！?/br>
    “又是何朝何代，哪里來的當年?！?/br>
    顧扁舟笑了聲，拂塵直指人群：“既如此，‘成仙之前’先做善事吧！”

    斐守歲看向烏壓壓的，攢動著的人頭。

    一掃而過，瞥見一兩個熟悉的面容。

    還有熟人。

    可那顧扁舟不講究什么熟不熟，用拂塵一綹，哪管土豪富紳與粗布麻衣，皆是一視同仁，全都送去見地府判官。

    凝眉揮袖，顧扁舟施法如蛇似龍，剛柔并濟，身后斐守歲的墨水也在一點點爬來，試圖點化人間，還蒼白大地好一空白。

    卻聽三響之后，顧扁舟煞了腳步，轉身就站在一女子面前。

    挑眉不屑。

    斐守歲側了側身子，也見著了那女子面容。

    入目，是杏仁眼櫻桃唇，烏黑長發掛于腰間，一身厚重的白袍子，還戴了頂積雪的帷帽，襯得亭亭玉立，但守歲不曾記得有這一位人物。

    于是，言：“顧兄？”

    顧扁舟抬腳，一腳碾碎了地上的怨念：“殷大姑娘?！?/br>
    殷？

    斐守歲與陸觀道左右相看，終于在人群的另一頭看到了殷縣令。

    “這位女子莫非是殷縣令的家親？”斐守歲。

    “是，”

    顧扁舟垂下手中拂塵，聲音失了熱氣般，“她是殷縣令唯一的女兒，那日百衣園你們三人走后，便是她伺候的端茶倒水?！?/br>
    “那又如何？”

    “如何……”

    顧扁舟若有所思，片晌之余，他一旋拂塵，大喝一聲，“都給我停下，不準上前！”

    幻術剎停。

    斐守歲一頭霧水，只得傳音：“顧兄該提前告知我?！?/br>
    “計劃趕不上變化?！?/br>
    顧扁舟背手，只見面前的梅花鎮人真就被他喝住，一個兩個停在了原地，齊刷刷地扭頭，看向殷姑娘與顧扁舟。

    斐守歲見此，抱胸：“為何方才不用此法？”

    “只是沒見著有趣的，”顧扁舟揮揮手，示意斐守歲不必擔憂，“斐兄難道不好奇？”

    “好奇？”

    “那夜大雪紛飛，梅花鎮一直沒有破的斷頭慘案，謝義山所說的六具小孩骨，還有那滿滿一監牢的官員都去了哪里?！?/br>
    顧扁舟看著面前，這些被他用術法困住的半死不活人。

    “斐兄，陸兄，你們兩個仔細瞧瞧，瞧瞧這些怨鬼里頭，有沒有似曾相識?！?/br>
    如此指引，不看也難。

    斐守歲將視線從殷大姑娘身上移開，轉而落在了殷身上。

    并不奇怪的，該肥頭豬耳也不見得少一塊rou，至于面容，僵尸一般死氣沉沉。

    垂眸。

    能琢磨的也不過燕齋花干了什么，傷天害理自不必說，還能有甚細節？在他人之幻境中動用術法已是不易，更別說窺探到其他。

    斐守歲伸手，手掌上捏出一個殷模樣的墨水人兒，與顧扁舟：“許是在何處見過，但我術法淺薄，看不出異常?！?/br>
    話了。

    一直沉默的陸觀道拉住了斐守歲的袖子。

    扯了下。

    “嗯？”傳音。

    “這些人都沒死，”

    陸觀道習慣了低頭，說起話來也悄咪咪，“但是魂不在身上?！?/br>
    斐守歲細看，果真在殷與殷大姑娘的頭頂處，看到了一縷魂魄飛出的青煙。

    人死煙斷魂飛，而半死不活則如紙鳶，吊著一口氣，天也不收，地也不應。

    轉念：“顧兄之意，我們知曉了?！?/br>
    “哦？”

    “是讓我斷了線，去點魂?！?/br>
    “哈哈哈哈！非也，非也！”

    顧扁舟猛地回頭，只見他一下抓住殷姑娘的青煙，狠狠一拽，緊接著女子之慘叫刺破距離，快如飛箭，扎入了斐守歲的耳識。

    心識海卷起大浪滾滾。

    斐守歲微皺眉。

    “你看，這是斷不了的，也就無法點化?！?/br>
    “那……？”

    斐守歲揉了揉耳背，對這不打招呼的顧扁舟，頗有些不滿。

    顧扁舟自顧自說：“有兩種法子，一是生生斷了，耗時耗力。二是，去尋魂躲藏的地方，這便快些，點化也無需多少時間?！?/br>
    “魂在何方？”陸觀道。

    一聽到人兒的聲音，顧扁舟笑著將語調浮夸：“你都能看穿魂魄引，又問我作甚？”

    “……”想來天雷傷得很重，重在了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