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 斐守歲總覺著身后的陸觀道不大對勁,明明是真人,卻好似換了一個魂魄,明明那雙濕乎乎的眼睛不變,可看他的目光重了三分。 老妖怪沉默,暫時放下疑慮,心中念一遍咒法,幻術在他手上匯聚。 聽他怒言對眾鬼:“多聞天王,借您的混元珍珠傘一用!” 話了,一把鑲嵌各色珠寶的巨傘現于斐守歲手心,他倏地將傘打開,一擋。 “風珠定乾坤,開傘遮日月!” 忽地。 陸觀道眼前一黑,他慌忙去抓,發覺斐守歲的手沒有松開。 “怎么回事?!” 斐守歲卻跑起來,帶著陸觀道:“騙人的幻術,只能撐一會!快跑!” 老妖怪在前頭,墨發散于霧中,三兩拍打陸觀道的臉頰。 當是告知他,他還在,不必擔心。 陸觀道沉下氣:“去哪兒?” 斐守歲聽罷,笑道:“先跑再說?!?/br> “好!” 可惜斐守歲在他人幻境里被嚴重壓制,那假借四大天王的術法也很快被識破。 沒過一會兒,“混元珍珠傘”在空中被白霧沖開,眼前黑暗一下子消散,還是在霧氣森森里。 斐守歲“嘖”一聲,單手掐訣:“我心純然,祈一佛道,神聽我令,聚妖滅怨!” 那傘又重新聚攏,如一張厚重的大毯子,蓋在那些蠢蠢欲動的靈魂上。 “陰陽不限,顛倒晝夜,混元寶傘,吞云收天!” 掐訣之勢飛快,斐守歲咬牙收住濃霧,帶著陸觀道一直向前。 衣擺飛起來,飛時有術法溫吞的暖意。 陸觀道眼前只有混元傘下的深黑,要是可以,他真想看一看斐守歲快跑的樣子。 定是輕盈的,像是一只白鳥。 耳邊有守歲念咒之音,他喘著氣道:“臥銀鼠,持寶傘,穿甲胄,避鬼神,北方多聞天王,現我身側,助我降妖除魔,破云還萬里晴空?!?/br> 喘.息很近,很近。 近到忽略了心跳聲,萬物都等候著什么。 陸觀道心癢,手愈發捏得緊,眼前昏黑不散,他咽下唾沫,低聲:“我們……太黑了,我看不著路……” 斐守歲沒有回話。 他又問:“這些咒語是何用意?我若有用處,定要與我……” 話未說完,目之所及開始晴朗。 握著陸觀道的那只手松開了,飄飄然。 陸觀道心中一緊,在突然的強光下,不自知般仰頭看。 紅繩隱去,成了一條再也看不見的藕絲。 云散霧破,他看到一個身披黃金甲胄,頭戴寶石寶冠,身后飄著綠絲綢仙帶,腳踏蓮花玉座的神。 神睜開了佛眼,眼中好似有極苦眾生,但見不到他一絲一毫的悲憫。 旁邊幻一只紅鬃白獅子將。 何人? 陸觀道啞了嗓音,在大霧與佛光下,尋找斐守歲。 那斐徑緣去哪兒了? 著急忙慌轉頭,一手散開霧氣,卻聽到斐守歲傳音:“木愣什么,我不是在你身旁嗎?” “什么?” 陸觀道這才意識到,他仰首,驚嘆:“你何時,成了神佛?” 第128章 槐花 “呆子……” 斐守歲眉頭一皺,傳音與陸觀道:“是我假扮的?!?/br> 陸觀道嘴巴微張:“斐……” “嗯,是我的幻術?!?/br> 斐守歲說完,不再搭理那個癡癡傻的人兒,見他轉身一收混元寶傘,對著霧氣之中的魂靈。 先前遇到新娘子時,他就發現了,發現在幻術之中的怨念都是真實存于世間的人。若非先前那一出新娘懸梁,斐守歲也不會停下腳來度化這些魂魄。 滾了滾喉結。 老妖怪見著數不勝數的黑魂從木板上冒起,趕集似的朝他與陸觀道而來。 度化一個事小,度化一群,就有些麻煩了。 斐守歲將混元傘倏地打開,便見大傘遮天蔽日,閃出一陣金光。身后的紅鬃白獅子蹭了蹭他,也預備著施法。 北方多聞天王,乃是保護善眾的財富之神,便是一身金銀財寶也不足為奇。但斐守歲常穿素衣不點唇瓣,眼下這一身,叫他多少有些受不住。 是乃幻術壓抑住本淡泊之氣,襯得他眉心紅痣都彩了幾分。 不是艷麗,是佛性。 那一雙好看的眸子不染,端得住佛,攬得住妖。 斐守歲深吸一口氣,用神佛莊嚴悲憫眾怨鬼,開口便是鐘鼓鳴鳴:“爾等有何冤屈?!?/br> 聲音撞開濃霧,聲浪沖在木板上,掀起了霉味。 趁著神在他身上尚存的仙力,守歲抓緊時間道:“若有便告知與吾,方能在城隍廟前了卻心愿,早去輪回?!?/br> 戲是要做盡的。 斐守歲深知此理,順手變出一本通關文牒。 此文牒乃城隍使者發于已死之人的信物,只有持此物者,方能去酆都鬼城,面見十殿閻羅,八府判官。 而那些冤死的,來路不明的,怨氣深重的,見到斐守歲手上的文牒,如餓狼嗅到血腥,黑漆漆的眼瞳都布滿了狠戾。 守歲嘆息。 倒是世道陰暗,凈不了鬼魂,散不去血霧。 打開的混元傘掮于肩上,斐守歲微微側首,綠絲綢仙帶在空中靈動,他笑著俯瞰眾鬼,將術法藏在文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