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斐守歲在術法中來不及出手,只能眼睜睜看著赤火一路撩撥,火燒盡早已糜爛的軀殼。 “啊——” 有些尚未了愿的新娘被大火點燃,痛苦地抱著自己,“公子……公子……” “救我……” 斐守歲凝眉。 “好痛……好痛……” 老妖怪驀地半跪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亓官麓在旁:“公子!” “不要過來!” 斐守歲施法幻出一個結界,困住了亓官,“你與我的術法相連,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想變成蒼茫大地的一縷白煙就別管我!” 亓官麓猛拍結界:“做事沒有這般的道理,公子快放我出來!” 悶哼一聲。 斐守歲扭過頭,他停了渡化的術法,又有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咳嗽幾聲,勉強站直身子。 在大火前,一雙悲愴的灰眸子俯瞰新娘。 這般的火,他能想到也就謝義山的師祖奶奶解君了,可是解君赤火為何會燒到這兒?謝義山有危險? 不。 斐守歲抹去嘴角鮮血,在亓官麓眼前,一步一步邁向大火。 眉心痣血紅,一襲青衣,長發墜腰,像是個一心尋死的。 “公子??!” 亓官麓撕心裂肺地喊,“公子救人是善心,若要把自己搭進去萬萬不可!” 女兒家說得心切。 “換作我是這些新娘子,也絕對不會讓公子上前的!公子!” 可再怎么喚,斐守歲都沒有停下腳。 老妖怪盤算著心中思慮,在亓官麓一聲聲吶喊里頭,他的手慢慢伸到了赤火中。 “公子?。?!” 斐守歲看著大火舔舐他的手心,一下松了眉眼:“不必擔心我,這火光不燙?!?/br> 亓官麓聽罷,先是手撐著術法,緊繃的弦松懈后,她散架般坐在地上。 “啊……真是嚇人?!?/br> 也是,要真為赤火的威力,他和亓官早就飛灰湮滅,哪有活得份。 斐守歲猶豫些許,再伸手去拉新娘。手一觸到新娘的嫁衣,新娘子連人帶衣裳一氣攤成了灰土。 與此同時,濃霧之中大風襲來,那一個兩個還在燃燒的新娘也如斐守歲手中的灰,散開。 斐守歲沉默。 她們真是約定好了,一塊兒走去了望鄉臺。 大風之中,灰土旋了又旋。 寂寂的風,灰灰的土。 斐守歲背手,掐訣去尋新娘冤魂,空曠的戲臺上,沒有一個魂靈。 “麓姑娘,看來有人先行一步,替我們渡化了可憐人?!笔墙饩?。 話落,斐守歲一甩袖,捆著亓官的術法散去。 “公子是說這兒還有旁人?”亓官麓畢恭畢敬走到斐守歲身后,低頭做禮數。 斐守歲言:“你不必知道,先回到畫筆中來?!?/br> 亓官得了命令,身子如水,一扭動,她頭上的珠釵寶玉好似在泠泠作響,嗖的就竄入筆端。 沒了亓官麓的話語,戲臺安靜如墳。 畫筆在斐守歲面前騰空,他執筆細看,這才寬心般捂住胸口猛地咳嗽起來。 咳嗽之聲穿不透濃霧,硬生生在霧中折斷。 霧氣愈發的夸張,已是明晃晃地繞上斐守歲的腳。 斐守歲咳出一手的血,臉色煞白,與霧倒是相襯。 是掐斷術法反噬的緣故,叫他體內的怨氣一下子破了平衡,沖到他的五臟六腑之中,就連本干凈的心識,都開始染黑。 那心識蔚藍之天,碧波的海,正一點點倒上濃黑。 咳了好久,斐守歲頭昏腦脹,喉嚨沙啞,身側沒有能攙扶的,只得坐在地上,掐訣運轉怨氣。 他不想讓亓官家的看到,是怕了女兒家瞎擔心,更何況弱點本就該藏得嚴實,又身處他人的幻境,是好是壞尚且不知。 盤腿于戲臺中央,斐守歲開始念咒回神。 濃霧爬上他的肩膀,濕透了墨發。 長發貼在臉頰旁,倒是深綠藤蔓攀上大樹般。 斐守歲劃開發端,術法還沒開始,那本被大霧遮蔽的白窗子一下打開,刺得他雙目生疼。 老妖怪仰頭去看,用手擋了白亮,他看到大霧里,有光穿梭,像是一面薄褥子,蓋在他身上。 動了動嘴。 低沉的聲音云:“何人?” 卻見一個女子身影,倏地從窗邊跑過。 斐守歲瞇著眼,強光刺目,他勉強看到女子長發,又是隨風而靈動的衣裳。 “燕姑娘來此取我性命?”試圖炸出來人。 但來人不語。 有腳步聲漸漸。 斐守歲唇白青臉,實在是一眼便知情況,他也不打算偽裝,干脆面光笑說:“此時了結我,不比方才輕松?” 腳步聲止了。 遠遠的,傳來女子嗓音,并非燕齋花:“公子,是受傷了?” 嗯? 燕齋花可沒這般柔情似水。 斐守歲刻意壓低語氣,套話曰:“那一把大火燒得痛快,姑娘難道不知?” “大火?” 窗戶上的影兒靠近,斐守歲斜了斜身子,確認來者是個小姑娘,與燕齋花一樣扎著低低的麻花辮。 “火從何處來?”她問。 他答:“姑娘不該比我更清楚?姑娘要用我做成人參藥酒,再給一人喝下去,說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