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第118章 荼蘼 斐守歲行走江湖許久,他懂這些明規暗俗,便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樣子,騙過了老嫗收養,騙過了形形色色的人,以為他不過白蓮一朵。 睫毛簇簇,收下水珠。 墨發在霧氣中四散,四散成捉摸不到的一片薄云。 老妖怪心中嘆息,緩緩抬眸:“沆瀣一氣,百足之蟲?!?/br> “蟲?” 燕齋花抱住自己雙臂,“哈哈哈!好一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話盡,她用力扯下新娘子的大腿,在空中一旋,甩出好些個蟲卵。她目視斐守歲,腿在她的妖力之中變成了一把長刀。 刀刃鋒利,如折斷的骨頭,刺穿了心肺。 “賈公子說得好讓人心寒,我雖是蟲,但借了這一身的皮囊難道不討你喜歡?” 甩了甩刀,燕齋花輕笑續道,“啊……本以為要再過幾年的,沒想到叫我遇到了公子你,只要讓公子入藥,她啊,定能早日飛仙……” “哼哼哼!叫她飛到天上去,受苦,哈哈哈!” 她? 斐守歲打眼見到一具具女孩尸軀,實在想不到她為何人。 莫不是面前的妖怪心存善念?倘若昨日的那番話是真,說什么不甚清白…… 然而,燕齋花這個手握尸體大腿骨的妖邪,正一步一步朝斐守歲靠近。 斐守歲也光明正大地幻出紙扇。 “賈公子,在別人的地界上用術法,是會被壓制的?!?/br> “你的地界?” “對呀,這兒是我花了不少香火錢朝土地老兒買的地皮,他說給我用五十年,現在算算……”燕齋花天真似的掰著手指頭,“正正好用到四十載!” 女子笑得瘆人。 “四十年了,我與她相識遠遠超過這個年數?!?/br> 斐守歲利索打開扇面,不聽燕齋花的自言自語。 “要是早些認識她就好了,她這么好,”燕齋花捏腔擬調,“為何還有人拋棄了她,將她丟在巨石之下,許諾了無法做到的誓言?!?/br> “賈公子,不,該叫你斐公子?!?/br> 斐守歲執扇的手一滯。 “斐公子我早知曉你啦,自從你與那負心漢一塊兒入城,你的一舉一動皆在我的掌控之中,”燕齋花歪頭笑說,“賈一生啊賈一生,隨手取的名字可別靈驗了,成了我手下真假難辨的傀儡!” “傀儡……” 眨眼間,斐守歲一揮紙扇,擋下燕齋花劈來的刀刃之氣。 女兒家動作輕巧,后退數步,點地時一手拉過新娘子,便見著她們丁零當啷地響起來,在嘩啦啦似的落下些蟲卵。 “等公子入了參酒,我定給公子上墳上香,再叫人鑿一個石碑,上面就寫‘大慈大悲槐樹妖’如何?” 斐守歲聽罷,不作回答,只是心道自己早被看穿,不用盡全力怕是逃不走了。 揮扇,使出颶風,席卷女兒家殘存的余念。 “啊,公子為何不聽我話?”燕齋花嬉笑道,“這兒可沒有南墻給公子撞啊?!?/br> 長刀一橫,攔腰砍斷颶風。 颶風破開,后頭現一張淡然之臉,乃是斐守歲抽出畫筆,在他人幻境之中強行變出自己的幻術。 只見墨水圍合于身周,如海底游走的龍蛇,將斐守歲護在其中。 斐守歲點墨:“亓官家的,委屈你了?!?/br> 話落。 亓官家女子膨脹似的展開,在斐守歲背后展成巨大屏障,一氣擋住所有的刀刃攻擊,那些燕齋花使出來的章法被盡數吞沒,她就像海納百川的宰相肚,只是受苦,從不喊疼。 斐守歲掐訣言:“吾點汝名,化形于身,汝護其主,萬壽無疆?!?/br> 言畢。 亓官家的身子骨一旋,將她體內的刀刃之氣盡數甩出,燕齋花見狀立馬后退,卻還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女兒家捂著被刀刃劃破的手臂,笑道:“這個姑娘,生前應當是個善人?!?/br> 老妖怪不回答,拿著畫筆在空中畫下一道長有兩尺的咒語。 燕齋花抿抿嘴,用衣袖擦了擦刀刃:“公子難道不好奇,我是怎么知曉的?” 斐守歲瞇眼,他沒把燕齋花的蠱惑之言放在耳邊,見他筆落術成,背手挺直了脊背:“姑娘家,是我困你在此,眼下該是了愿的時候?!?/br> 手掌貼合于墨水,斐守歲的手被包裹。墨水有盈亮之光,宛如夜晚漫天銀河。 “落日殷紅,骸骨臨風,佛陀泯然,見大漠了了,孤雁枯樹,有瘦馬旅人,殮面點唇,塞外春日,楊柳不度。吾執筆逆轉乾坤,當是風吹峽谷,大雨傾盆之時,萬物抽春,馬蹄沾花,陰陽不限,日月同行!” 頃刻之間,戲臺上的木板一塊塊脫開,就在斐守歲身側,向上空飛去,好似是天與地轉換,就連掛在上頭的新娘子都一個個要飄下來,擬作干枯蝴蝶。 老妖怪沒了玉冠,也就隨術法散了長發。 發如瀑布倒灌,一氣涌入狹小而閉塞的黑夜。 燕齋花察覺不同尋常,立馬換手,長刀扎入戲臺中,用力將自己穩在臺上。 她重了眼眉,不再嬉笑:“槐樹妖,你做了什么?” 長發輕輕舞,衣袖也在騰空,斐守歲緩緩睜眼,他的眼睛驀然含了霧氣,濕漉漉的,像是在悲憫什么。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