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謝義山焦急傳音:“昨日也是這樣?” “是?!?/br> “所以小娃娃才跟屁蟲似的在你身后?” ……這倒也說不準。 斐守歲停下腳,在灰霧之中,一甩手,甩開霧簾。 “謝兄切莫跟緊,莫要走散了?!?/br> “我知?!?/br> 謝義山將葫蘆遞還給陸觀道,也上演了一出緊隨其后。 須臾。 走去十幾格地磚。 耳邊曲調落幕,身旁霧氣里頭有人言。 “噫,哪來的小公子,還戴著面紗?” 可惜,術法之下看不清面貌,只知是個年紀不大的婦人,當是今日來聽曲的客。 “都來戲園子里了,何須如此啊?!眿D人咋舌,說得輕蔑。 “是了,是了,” 男子之音,“這是來聽曲的,還是來做什么,戴著面罩子,好不坦蕩!” 霧氣與話一同逼近。 謝義山后退,霧也跟著他的腳步緩緩聚攏。 “斐兄!如何是好?”就怕是那個口無遮攔的大娘。 卻見斐守歲朝著大霧拱手作揖,徐徐開口:“諸位有所不知,我這胞弟從小是養在屋子里的,平日不是吃藥就是躺榻上發熱,這會子好不容易病好,才帶他出來見見世面。他啊,是個可憐人,七年前被一個不知好歹的下人傷了臉面,毀了上好皮囊,這才帶著面紗……” 說著說著,老妖怪裝出哽咽聲。 霧氣聽到后,紛紛閉了嘴,停了腳。 “哎喲喲,原來是這一回事,好是可憐?!?/br> “不過公子既來了我們百衣園,有燕姑娘在,哪怕是頭和身子分離了都沒甚關系,她啊……” “燕姑娘能治好哩!” 斐守歲笑回:“諸位客氣,就是聽說燕姑娘,我才帶胞弟千里迢迢趕來?!?/br> 燕齋花…… 謝義山應了斐守歲的話頭,故意伸手去擦面上不存在的淚珠。 “真是可憐人家,快些去吧,等看完病,我們幾個一塊兒聽曲吃茶!” “就是!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少年郎去吧!” “去吧!” “去吧,去吧……” 斐守歲已然告退先行一步。 謝義山吞下唾沫,也跟著告了別。 人雖走遠,但那婦人男子的話語如滲水一般,一直環繞揮之不去,聽了莫名其妙地頭暈目眩。 “去吧……去吧……” “該是要去的……” “打哪里來,回去便好了……” 聲音空空,像是從石頭縫里冒出的鬼魂,涼到一下子打濕了衣襟。 去哪里? 一驚。 謝義山冒出一手的冷意。 恍惚著,那聲兒合圍,將他裹在里頭,一刻也不停地念,就說去吧,去哪兒謝義山又不知曉。 “去吧……” “娘親喊你吃飯呢,孩子,去吧……” 娘親? 放屁! 謝義山欲走不能,他站在原地捂住頭,咬著唇瓣,試圖反抗些什么,他知自己從小沒了娘親,還有哪個親娘要喊他回家? 點蠟燭燒高香,吃他娘的墳頭飯嗎! 心里啐了一口,想要清醒卻愈來愈無法掙扎。 “去吧……你爹爹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糖人……” 可憐謝伯茶沒爹沒娘,自稱是石頭里蹦出來的者行孫,扯笑道:“就憑這些話,你想帶我去哪里?” “哎呀呀……” “哼!” 卻說:“你看看他,多少的可憐,竟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師兄弟!” 什么! 謝義山驀地一震。 “就是你!來我們道觀這幾天,修行之心全無,每日不是看山就是捉鳥!這也就罷了,你偏偏引那妖怪,害了你的……害了你的師兄弟!” “他們把你當親人相看,你呢!你自己看看吧!人沒人樣!豬狗……豬狗不如!” 不是!不是…… 謝家伯茶的瞳孔漸漸失去色彩。 霧中,有女子言:“公子哥怎么不走了?” “不是我……不是我……他們不是我害的……不是……” 失了底氣,謝義山連反駁之語都飄飄然,“那天下了大雨,我沒去釣魚,所以那妖,不是……不是我引進來的……雨那樣的大,我出去做什么呢!瓢潑成落湯雞,豈不讓人笑話……” 那一聲聲質問揮散不得,大霧如鬼母懷抱,攬伯茶在懷。 謝伯茶越來越覺得冷了,他的魂魄要往上飄,飄去冬日的云層,云層里定是有輕暖褥子,他要好好睡上一覺。 睡完之后,什么師兄弟,什么爹娘的,都會在他身邊。 一切不過一鍋煮糊的小米粥,是他的黃粱夢。 他抱住雙臂:“啊……好冷……不是到了大暑,怎么還冷成這樣……” “啊……師兄啊,師弟啊……” 霧氣竄入謝義山的五識,面上眼睫上掛滿了水珠。 “喂!” 忽地一聲,一只手猛地拽過謝義山。 踉蹌幾步,差點撲倒在地。 “臭道士!”是陸觀道。 陸觀道話了,霧氣的聲音頓時消散,就連視線都清朗不少。 謝義山打眼見到陸觀道憂心忡忡看著他。 “師兄?” “什么師兄?臭道士,我是陸觀道??!”陸觀道搖搖手臂,“你魔怔咯,一直在念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