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看好了,這衣裳雖麻煩,但得了巧勁就不難,下一回就要自己穿?!?/br> 是了,這幾月里,都是斐守歲緊巴巴地給陸觀道換衣裳,擦臉面。有時斐守歲嫌麻煩不愿時,陸觀道也會搬起木盆子,可憐兮兮看著他。 微涼的手碰到溫熱。 陸觀道打了個哆嗦:“手好冷!” “嗯?!?/br> 解開腰間的扣子。 斐守歲低著頭:“看著,繩子先反繞一圈,再去解開,不然打一個死結,只能用剪子剪了?!?/br> “我看著?!?/br> 又是一個結。 斐守歲的手慢慢挪到胸口:“高原地冷,這兒的富商為了暖和,刻意在衣裳里多塞棉花,不過他們吃得大腹便便,又因衣厚,一坐下就開了扣子,才至如此?!?/br> 指節無意識地蹭過,一口熱氣噴在上頭。 老妖怪皺眉:“看會了嗎?最后一個自己解?!?/br> 說著,他撩了下半垂長發,弓直了腰。 墨發如瀑,奪人心魄。 斐守歲的目光緩緩從身上落在人兒的臉,見一副欲言又止,臉頰桃紅的面容,眼尾是才哭過,帶著些委屈。 馬車里昏暗,斐守歲不曾仔細觀摩陸觀道,就連平時那小小人兒,也不過一個腦袋湊在他身邊。 愣了神,想起陸觀道是何時長得這般高,心兒卻被丟在了后頭。 斐守歲解開避寒的袍子,當作心中無雜念:“解開看看?!?/br> “好!我試試?!?/br> 陸觀道挪著身子,靠近斐守歲。 “做什么?”斐守歲驀地起身,順手將袍子掛在衣架上。 “唔,解給你看!” “哦?!?/br> 老妖怪這才坐回去。 兩人靠得很近,陸觀道便是小心翼翼翻弄衣扣。 “先繞一圈,再解開……” 斐守歲頷首,視線放在陸觀道的手背上,他心里比畫了一下,若手掌撐開,應該比他大些,至于大多少,無從記憶。 那骨節分明的手就這般開了扣子,手的主人聲音上翹,把脫下的衣裳遞給斐守歲看。 “解開了!” “嗯?!?/br> 斐守歲沒笑也不夸贊,就要整理褥子躺下,陸觀道又拉住了他的手。 人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歪頭:“這個東西,繞住了?!?/br> “……” 斐守歲不得不從被窩里出來:“我看看?!?/br> 陸觀道低下頭。 可惜人長高了,斐守歲駝背坐著有些望不到。 遂開口:“在彎腰?!?/br> “嗯……”又彎了些。 斐守歲一手握住陸觀道的肩,看到發絲亂糟糟地打結,這可比衣服難解。 打趣道:“拿剪子來!” “什么???” 陸觀道猛地抬起頭,正正好撞上斐守歲的下巴,兩人撞了個人仰馬翻。一個正正巧躺在床榻中央,捂嘴皺眉,一個連忙起身去扶。 嘴巴里還念叨:“頭發剪不得,剪不得!” 手卻老老實實拉住斐守歲。 “剪了娘親要心疼……” 話沒說盡,四目相視。 陸觀道看到斐守歲凝望著他,雖未了然什么,但嘴里像是藏了傷人的東西,又被咽了下去。 外面屋子漸漸安靜下來,偶然傳來窸窸窣窣地交談聲。 里屋獨留斐守歲與陸觀道,一時啞了話頭。 第103章 好眠 “我知道,”陸觀道咽了咽,“前日醒來的時候,我就知陸姨死了?!?/br> 斐守歲坐起身,一聲不吭地給陸觀道披上褥子。 “奇怪?!?/br> 人兒低頭,眼前是斐守歲的腰肢,隔著一層褻衣,仿佛能看到腰有多細,膚有多白。 “怪什么?” 是斐守歲的手,正慢慢用梳子梳順墨發。 “‘死’的意思,沒有人教過我,我卻已在心中明了?!?/br> 墨發穿梭在縫隙間,火燭越燃越少,蠟油積在燭臺,厚如大雪。 陸觀道又說:“就像有的話,有的詞,莫名其妙地蹦出我的嘴巴,什么意思我好像早知道了?!?/br> 這回,陸觀道不再魯莽,他是慢慢地抬眼,一路從腰看到了脖頸。 “先前的你,是這樣的嗎?” 話落,斐守歲的手一滯。 “不是?” “總覺著不對勁,大夢睡醒,你好似都變了,”陸觀道伸手又不敢摸,“變得……” 斐守歲耐心替人兒解玉冠,倒沒注意人兒的手,停在空中上也不得,下也去不了。 百無聊賴,老妖怪打發一句:“變在哪兒?許是三月不動身,胖了?!?/br> “不是,”陸觀道篤定,“好像是我從前,從來沒有注意過,原來你長這樣!” 這話是盯著斐守歲身軀說的,說的不三不四,老妖怪自然沒有放在心上,只顧著早些解開,早些安眠。 “我應該認識你的,從一開始,”陸觀道微微仰首,“在棺材鋪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見過你,或許我們還牽過手,同飲一杯……” 酒。 話了,斐守歲拿下玉冠。 那冠兒精致,正好手掌大小。 老妖怪笑說:“許是你見過樣貌相似的人?!?/br> “不!” 斐守歲看到一雙篤定的眼睛。 “記憶里,夢里,只有你長這樣,別人都是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