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江千念微微低頭,碎發擋住她一雙沒了光亮的桃花眼。 走起路來,頭發一顫一顫,也就讓那眼眸忽明忽暗。 雪狼抱胸:“長大了?!?/br> 江幸停在原地,大火未歇,撩起她低垂的馬尾,有些蔫巴。 “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br> “哼,走吧,準許你帶上她?!?/br> 說的是江意。 “多謝?!?/br> 便見雪狼半跪在地,一陣黑風旋起,裹挾他成了妖身模樣。 金烏的光柱再次落在人間,一只狼妖,托著一個半人半妖,還有那個半死不活的,離開得很決然。 冬日寒風吹開北宅刺鼻的大火,雪狼提趾飛躍。 “不擔心樹妖?” 女兒家看到地面躺著的兩人:“若花越青所言屬實,斐兄的來歷并不簡單?!?/br> “如何?” “不是上蒼要他們入塔嗎,”江千念慘笑一聲,“我不擔憂他們,有見素仙君,有上蒼作保,無論是什么都能擋了去,更何況斐兄他也不愿我拖著病軀,而你更不會帶著他回荒原?!?/br> “呵?!?/br> 望雪狼遠行。 須臾。 北宅大火終被撲滅,老者與少年累得癱坐在地上,大口呼吸渾濁空氣。 “滅了就好,滅了就好……” “都燒干凈了!”少年擦一把嘴巴,木炭黑劃過臉頰,“真搞不懂老爹你,明明隔著稻田,家又離得這么遠,著急什么。就算風往東面吹,也吹不到!” “小猢猻,你又在扯嘴皮子!” 老者憤憤然給了少年一個爆栗,“當年要不是北家喚北棠的姑娘救下你,你現在還長得大?早早被白狐貍剝皮拆骨了去!” “去,我才不信哩,北棠娘子現在也不過二十余歲。白狐貍?我看是白兔子!” 白狐貍…… 顧扁舟斜一眼花越青。 “那白狐貍有一間茅草屋那么高,青面獠牙。我和你娘趕到時,就是北棠姑娘把你護在了身后!你小子忘恩負義,遲早摔跟頭!” “有一間草屋那么高?!” “是了,白狐貍九條尾巴,正要吃北姑娘呢,也不知怎得忽然就收了嘴,逃到草叢里,消失不見了……” 緋紅衣裳目送一老一小,他樂得解開花越青的禁制,笑問:“不是北姑娘救了你,怎聽他人言對不上?!?/br> 有了聽識的狐妖悶哼一聲。 “放她一馬,她卻見我受傷說什么都要給我包扎,真是……” “真是?” 花越青咽了咽,北宅未燒盡的余灰落在他的頭頂。 煙熏火燎的宅子,大梁轟得傾倒。 一橫心。 “真是蠢貨?!?/br> 顧扁舟聽此話,笑嘆: “荒唐夢一場,偏剩愚昧二字?!?/br> 便掐訣,寒風終將要掩蓋赤火,緋紅衣裳手掌喚出一座寶塔。 寶塔純金而做,雕欄畫棟,似有仙人在其點燭燃香,好不愜意。 花越青見塔,凝眉嘆:“離了昏黑的,又要被困在這兒?!?/br> “狐妖,” 見素捻兩指抵于寶塔,“入塔來?!?/br> 塔共十三層,從塔底起緩緩動,一圈一圈,如機關樞紐。 白狐貍癱坐在地,也不反抗,也不再說什么,便是盯著寶塔,無言無語。 見素云:“骨溶脂爛,你要去何層,自有仙官處理?!?/br> “仙官……” 花越青輕笑,“大人,這世間埋不了我的尸軀,只要溶了就好嗎?” 緋紅不回。 指腹觸到寶塔身,寶塔在他掌心旋轉起來。 “下大雪了……”狐妖手一松,躺著望天。 天空如洗,灰煙漸散。 “雪花飄飄,寒風瑟瑟,將我藏去吧……” “藏去吧……” 白狐貍蜷縮成個西瓜蟲,他抱住自己的尾巴,蹭了蹭。 “生我何用,看一個笑話,也就收走了,”他把自己埋在尾巴里頭,悶悶的聲音帶著抽泣,“生我做什么,做什么……” 顧扁舟冷然看著花越青。 “總要有人愚鈍,總要有人沒在黑暗之中……是嗎?!?/br> “狐妖?!?/br> “聽到了,”花越青歪頭指著耳朵,笑了笑,“仙官大人,我不反抗,我再也不反抗了?!?/br> 寶塔宛如重建般擴大,木節與榫卯堆砌,一瞬息就將花越青吸入塔下。 花越青縮著身子,小小狐貍,白白的一枚。 他道:“若沒有大人,我或許早也燒成了灰,說不準這世間就容得下我了呢?!?/br> “巧舌?!?/br> 花越青哼唧哼唧地看著顧扁舟,他透過緋紅,看到灰燼重生,與東風起舞。 隨后狐貍腦袋一低。 寶塔鎮入他身,世間再不見青丘花越青。 那金子做成的塔,懸回顧扁舟身側。 扁舟仰首,冬風吹拂他,冷得水都化不了凍。 他道:“愿殿堂坍塌于建成之先?!?/br> …… 沒了狐妖,沒了北棠,海棠鎮的海棠花謝得徹底。 田邊枯樹生不了新花,有老農徒手便能連根拔起,而根須稀碎,是連土都抱不住。 顧扁舟施法將斐守歲與陸觀道浮在空中,與他同行。 而他自身需用著人間身份處理薛家后事。 過農田,擦肩吃草的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