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謝家伯茶立馬噓寒問暖,給蘭家婆子緩氣賠笑:“哎喲,您老沒傷著吧,要不下樓坐著歇息一會兒?都怪這個小猢猻不聽我的勸在走道上瞎跑,您老別和小孩置氣。小猢猻天生野慣了,我們回去后定好好教訓一頓,給您出出氣?!?/br> 說了一大串,蘭家婆子雙手攀著謝義山的手臂,她瞇眼仰頭,樣子像一只老烏龜。 蒼老沙啞的低語從她的喉間扯出。 “???什么……小葫蘆?” “……”謝義山無語。 江千念在一旁替拿著豬頭rou。 姑娘家開口輕聲問:“奶奶,你要去哪里?” 蘭家婆子動動耳朵,摸索著朝江千念那邊看去。 “那、那水字格……”老婆子想了好久,“是……正六房的客人?!?/br> 阿紫客棧僅有一層招待江湖客,便是二樓名叫水字格的房間,而正六便是靠窗數來第六間。 蘭家婆子喃喃幾遍,這才意識到,大呼一聲:“rou!豬頭rou呢!” 江千念連忙攙扶住她。 “奶奶,rou沒撒,在我手上呢?!?/br> 蘭家婆子虛瞇老眼,都快要貼到江千念身上了,才看清楚豬rou。她呼地一下吐出一口氣,哆哆嗦嗦扶著謝義山往前走兩步。 疑惑從她嘴里冒出:“我的拐不是前個月斷了嗎?怎么……” 謝義山挑了挑眉,在江千念與斐守歲的憋笑下。 “奶奶,您老貴人多忘事,我是那小猢猻的親哥哥??!” 說著,謝義山瞪了眼縮在斐守歲身旁的陸觀道。這小孩子什么都不會,就是會躲,而一躲就藏到斐守歲那邊,讓謝義山有壞點子也沒處使。 陸觀道不理會謝義山亂扯的輩分。 只見蘭家婆子皺起眉頭,沒有牙的嘴巴,臉唇都向里縮,她上下一開一合,才問:“小葫蘆的親哥哥?” “是了,您老忘了?十年前我還帶著他來找過您呢,帶了好一大把的臘rou,一袋洋芋沉甸甸的,背著那個小猢猻就來了。那天下著大雪,稻田里都是白皚皚的一片。您不記得了?我是謝家小子呀,您在我小時候見過一面,還抱過我嘞?!?/br> 江千念無奈地朝斐守歲笑了下。 斐守歲知其意思,也很懂江千念的感受。 那謝家伯茶一開口就是個上下五千年的故事,他不去說書也真是可惜這他的三寸不爛之舌。 蘭家婆子哪里遭得住謝義山這樣沾親帶故,就算沒有的,也要被謝義山說的親熱起來。 老婆子迷迷糊糊地想。 謝義山噼里啪啦地說:“哎喲!您看看,我這手腕上的疤,就是下大雨淹了小廟的那年,在江邊玩水摔倒留下的。當時還是您給我包扎換藥,您想想這么重要的事!” 一張巧嘴,一張老臉。 謝家伯茶反復強調:“您再想想,還記得我不?” 蘭家婆子思來想去,最后恍然大悟道:“唉……年紀大了,第一眼竟沒看出來,是謝家小子嗎?就是那個小時候頑皮,總愛上房揭瓦的那個?” “對咯,就是我嘞,奶奶您可想起我了?!?/br> “……”斐守歲真想在旁拍手喝彩。 謝義山笑呵呵地接下話茬:“那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都怪我游走江湖,沒時間來看您,叫您忘了我,也是我自個不懂事,哪能怪您啊?!?/br> 話語間,已走到水字格正六房。 蘭家婆子一邊與謝義山熱絡,一邊敲了六房的門。 里頭應了聲,沒過一會兒,屋門輕開。 好巧不巧,乃是昨日的顧扁舟。 顧扁舟一開門看來了這么多人,倒沒有驚訝,他笑說:“我這盤豬頭rou真是舉足輕重啊?!?/br> 謝義山見了熟人,也不客氣,笑嘻嘻地解釋。 “適才撞到了,才一塊兒給送來。不過顧兄放心rou沒事?!?/br> 顧扁舟也不計較那么多,他接過豬頭rou十分客氣地寒暄幾句,再說上些玩笑,也就合上門閉客了。 眼下謝家伯茶的注意力全在蘭家婆子身上,壓根沒空去看顧扁舟的異樣。江千念也扶著老婆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只有斐守歲與陸觀道跟在后面。 在正六房關門的那一瞬間,老妖怪看到屋內黑漆漆一片,雕花屏風半闔,在后邊的床榻踏腳處,擺放了一大袋東西。 是農家裝貨物的粗布袋子,踏腳下頭還有泥腳印。 顯然,顧扁舟才回屋子沒多久,濕的腳印并不是從屋門口延伸??上чT縫窄小,見不到屋內窗戶是否敞開。 顧扁舟藏著秘密。 老妖怪擺出疏遠似的淡笑,他站在兩扇門之間。一縫窺見他笑瞇瞇朝顧扁舟拱手,那顧扁舟也笑著回禮。 哐當一聲,大門緊閉。 老妖怪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消散,凝望質樸的木門。 周遭仍舊有酒客的吵鬧。走廊盡頭窗子大開,狂風細雨,樓下老牛哞哞。想是今日的這場風,刮得海棠凄美地落了滿園。 斐守歲走上前,站在窗邊,看向通往農田的小路,隱沒在樟樹與柳樹混合的林子里。 一半青蔥一半蕭條。 恍惚著,斐守歲閉上眼,他正要去感受客棧是否有陸觀道說的什么女尸。 細雨迎面吹在他的臉上,眼睫很快就濕潤了,掛著一顆顆水珠。 還沒道出個所以然來,站在走道處的謝義山大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