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陸觀道不明白謝義山的意思,他雙手緊緊拽著斐守歲的衣裳。若是可以,他真想縮到床榻上去,用褥子厚厚地蓋住自己。 “用眼睛看的……” “你!”謝義山噎住了,立馬順下一口茶,“倒是說得有理啊?!?/br> 謝家伯茶見著陸觀道縮成一個西瓜蟲的樣子,也是對付不了,只能回手撓撓自己雜亂的雞窩頭。 “眼下怎么說?” 話頭落在江千念身上,她正仔細看著畫中客棧,卻實在是看不出陸觀道說的東西。 女兒家揉揉眉心,沉默不語。 旁邊哄小孩的斐守歲不得已開了口:“江姑娘,當務之急是先找花越青。至于這個客棧,日后再來一探究竟也不遲?!?/br> 謝義山點點頭,說著搭上了江千念的肩:“我們就從最近的阿珍姑娘開始。你放心啦,管他什么鎮妖塔的妖,有斐兄在一個都跑不了?!?/br> “……” 斐守歲真是服了謝家伯茶。 隨后是等著斐守歲哄好小孩,三人各自收拾法器行囊,約定在過一刻鐘去找蘭家婆子。 江千念的屋子在走廊盡頭,而斐守歲與謝義山的相鄰,各在中央。 客客氣氣地拱手,又安安靜靜地闔上屋門。 斐守歲不似謝江兩人一個用什么招魂幡,一個用劍。他的法器不過腰間折扇與畫筆,這便是他平日里趕路的打扮。 老妖怪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放下陸觀道。這只身上的掛件,雖不重但足夠硌手。 見他用力顛了把小孩,偏過頭在小孩耳邊輕聲道:“已經回屋了?!?/br> 陸觀道不說話。 斐守歲耐心地哄:“沒有什么紅衣女人,也沒有棺材。等等我們就下樓出去逛大集,給你買好吃的?!?/br> 那掛件不說話了,只隱約間能聽到哼哼唧唧的聲音。小手抓著斐守歲的衣襟,微開的窗子讓秋日冷風透入些許。 斐守歲瞥一眼小孩,碎發之下看不清小孩的面容,輕嘆。 “有我在你怕什么?!?/br> “可是你之前倒下了……” 斐守歲記起在梧桐鎮的事:“那是意外?!?/br> 誰能料到鳥妖會控制池釵花半夜來訪,又來一個謝義山破了釵花紙偶的禁錮。斐守歲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他碰巧不久前現了一次幻境,再碰巧謝家伯茶說能算出陸觀道的身世,他也就試了試。 一試就昏迷了,一昏就睡去個好些天。 老妖怪坐在窗邊,越過紙窗狹小的縫,看到農田積水,冷冷的秋風夾著雨絲點在峭壁的枯樹上。 枯樹僅有一兩片葉子還掛著,隨風狂舞。 斐守歲的語氣平和,目光淺淺。 “既是意外,就不會有第二次了?!?/br> 說完,陸觀道緩緩抬起頭,已是眼淚水糊滿他的臉頰。 小孩的唇是淺粉色的,因秋而起了皮,他嘴巴一癟,小臉就和苦瓜一樣苦。 斐守歲伸手捏了下小孩的苦瓜臉,笑說:“還沒哭夠嗎?” 陸觀道低下頭,猛地吸了吸鼻涕。 “不哭了?!?/br> 斐守歲拍拍小孩腦袋:“擦擦臉,下樓?!?/br> …… 謝義山與江千念等著斐守歲。 過去一會兒,老妖怪牽著小孩的手出了屋子。 兩人都換了身衣裳。 斐守歲不再穿他那件招牌式的書生官服,反倒是白衣繡銀絲竹葉。深灰色的腰帶,腰帶上頭有隱隱約約的繡紋。發冠嵌一枚藍珠子。身高腰細,又別畫筆紙扇,好看極了。 陸觀道青色打扮,頭發梳得整齊,扎的是低馬尾,墜了一枚桂花樣子的夾子,一看就是斐守歲的手筆。 小孩子臉上又抹了好些香膏,謝義山湊近幾步聞到一陣淡淡的花香。 貧嘴一句:“你小子是不是偷藏了糕點?” “沒有!” 小孩子說的話仿佛是要跳起來,他拽拽斐守歲的手,另一只小手指著謝義山,委屈道。 “他欺負人?!?/br> 斐守歲笑笑不開口。 謝家伯茶就湊上去還捏出個鬼臉。那大臉一靠近,陸觀道驚呼一聲,就撒丫子跑開。 走道狹小,兩邊都是客房,偶有客人談論吃酒的嘈雜。 小孩子啪嗒啪嗒跑幾步,原以為謝義山會像先前一樣追上來,他也就沒有回頭看。 在一樓與二樓銜接處,陸觀道像一顆落在地上的彈珠,一蹦一跳地跑著。 謝義山不緊不慢地走在斐守歲與江千念前面,他整了整衣袖笑道。 “方才還怕得要死,現在又活蹦亂跳了,我倒是羨慕他……” 碎嘴的沒說完,兩人一妖兼六只眼睛就看到陸觀道撞到了一人。 撞到的那人穿碎花的破布衣裳,灰蒙蒙的頭發扎成一個低低的丸子,瞇著眼好似永遠看不清前路。 布料摩擦與老人家的哎喲聲中,斐守歲聽到瓷碗破碎之聲,放眼去看,卻沒有什么東西落在地上。 是那被撞的蘭家婆子老態龍鐘,佝僂脊背就要往后倒。 小孩子跑得快,老婆子被撞開了好幾步,搖搖晃晃間婆子手上端著的一盤豬頭rou就要撒出去。 謝義山一個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扶住了老人。江千念在后頭默契地接住了盤子。 眾人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索性有個謝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