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們不言,臉上的威嚴如川劇變臉,唰的一下對著了烏鴉。 烏鴉嗤鼻。 緊接著,兩仙一個手執戰戟,一個伸出手掌,繞過謝義山,將一眾人等護在身后。 聲音忽如洪,四散在空氣里,像是敲響了千年未有啟明的鐘鼓。 仙如此說:“有我等在,妖孽你休想擾人清夢!” 烏鴉努努嘴,叉腰仰首看著神荼赤紅的雕塑臉頰,倒顯得有些俏皮。 “據我所看那小鬼可不是什么正經門派的后人,這真身怕是喚不出的,”烏鴉眼神一瞥,透過矮矮的灰白圍墻,她看到黑牙呆呆的身軀,“那老頭常年供奉郁壘神荼……是吧?!?/br> 忽得一下,哐當一聲,神荼眼珠子一轉,他與郁壘的身影正在慢慢地縮小,好似一團飄飄不定的氣,被收入一只碗中。 院子里,兩尊門神的金像被狼狽地摔在地上,高高的香燭攔腰截斷成兩節,銅制盒子里盛著的香灰撒了一地。 是黑牙,他雙目血紅,怒氣沖沖地拾起金像又重重地扔下,香灰彌散在黑夜里,飄飄然。 謝義山愣在原地,他為請神不惜跪了除祖師爺之外的仙,眼下他還跪著,卻眼睜睜看到黑牙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沖入屋內,把那鏈接本尊的像給摔了。 香灰從屋內延伸,落了一地。金像連著被砸,連那層薄薄的鍍金都磕碰,露出木頭的紋路來。 神荼搖搖頭:“看來我等只能這般做了?!?/br> 眼見著愈發矮小的仙,謝義山著急道:“要如何做?” 可憐謝伯茶請神不能動身,要不然他早一腳踹開了黑牙,再來一個五花大綁。 神荼瞇了瞇眼,手里旋起戰戟,一旁郁壘默默退后。 烏鴉陰陽道:“神像被供奉的人摔了,還想有力氣反抗?” 只見戰戟墜力而下,猛地扎在木門中央,后頭伸掌的郁壘念出一串咒語。咒如飛鳥,繞于戟上。 但兩仙是愈發矮小了。 院內,謝義山左看右看,看到還有個陸觀道,他推了把陸觀道。 “小孩!快阻止他,別再讓他摔了!” 陸觀道的視線完全被高高的神吸引,嘴里是答應了,他跑去幾步,戳了戳黑牙的腰。 “爺爺,別摔了?!?/br> 黑牙還在夢里,雙目布滿血絲,嘴里嘟嘟囔囔著不知是什么貪迷。 謝義山罵了句:“把像搶過來!” 小孩愣著神,郁壘神荼的面容他實在是害怕。 “你再不搶過來,等像破了,我們可就……” 言盡。木頭做,鍍了黃金外殼的像,在觸到黃土地的一瞬間,頭那兒,斷了。 一陣疾風吹入院內,郁壘神荼立馬散成星點,好像沒有來過般。 夜重新歸入昏黑。 這下子,黑牙的夢醒了。 謝義山緩緩起身,那枚綠光銅錢也如煙,與門神一塊兒散了。一個個怨靈沒了約束傾巢而出。 伯茶仰頭,看不到星空。 “完了……” 斐守歲垂眸去看木門。 木門上的戰戟不見,連著符紙都零零散散破了大半。 死局。 院內院外都寫了這個詞。 謝義山自暴自棄地慢悠悠走了幾步,繞過瞪大眼還沒反應過來的陸觀道,他拍了拍黑牙的肩膀。 “何必貪迷?!?/br> 黑牙渾身一顫,他知曉謝義山在說什么,老臉煞紅,但黑夜如墨,沒人發覺他羞愧的臉。 “這下好啦,我們都要成冤魂手下另一只冤魂咯?!?/br> 謝義山干脆盤腿坐在了地上,正對木門,“老師傅,你說說,我們誰先死?!?/br> “我、我……” 謝義山去翻自己的口袋,真是一枚銅錢都沒有了,他一手撐著腦袋,百無聊賴地與陸觀道說。 “小孩的皮最嫩,他們啊,先吃你咯?!?/br> 陸觀道倏地搖頭:“我不要被、被吃,我不要!” “要是剛剛……” 謝義山看陸觀道的眼神一沉,他雙手一下捏住陸觀道的肩,嘴巴半張,似是要說什么,卻到嘴邊剎住了。 小孩哭喪著臉:“真的、真的第一個吃我嗎?” 第27章 憐憫 謝義山竟然有了笑意,他放下手,仰頭笑道:“哈哈哈,天不亡我,哈哈哈哈!” 陸觀道不解,歪歪腦袋。 “不吃我了?” “不吃,不吃!”謝義山起身撣撣衣袖,他對著黑牙毫無避諱,“老師傅,你的那些珠寶可是一個大胡子的胡人給的?” 黑牙忽得一顫,支支吾吾回答不上。 謝義山挑挑眉:“我們都生死與共了,還不說說實話?” 木門的禁制還能抵擋一會兒,冤魂在屏障外眼巴巴看著謝義山從屋子里頭拿出一壺酒。 謝家小子用那供神的酒杯給自己倒了一盅。 涼酒入喉,黑牙這才開了口:“是,都是他給的,我……我真是被財迷了眼,我!唉……” 謝義山又說:“那適才的夢,老師傅你還記得否?” “夢……夢……” 黑牙喃喃自語,癡癡的,眼瞳又逐漸沒了光。 謝義山眉頭一皺,將酒盅里的酒一飲而盡,擬一掌就朝黑牙的胸膛重重一擊。黑牙嘔得一下,咳出血來,這下子他的雙目才重新回了神。 “你被鳥妖盯上了,說句不好聽的,早晚落得和池釵花一個下場,”謝義山說著無情話,“我雖然有法子能救你輪回,但你這一世為人的好日子就走到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