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黑夜還很長,秋風刮個不停。 竹葉摩挲,黑牙呼呲呼呲地喘氣,把散落一地的珠寶撿起來,又用袖子擦干,吹上一吹。 質樸純真的笑容不合時宜地出現在黑牙臉上。 “沒丟就好,沒丟就好?!?/br> 斐守歲思索片刻,他上前幾步去仔細看黑牙懷中的寶貝。 上頭都在顯眼處印了名字,什么姓氏都有,一眼便知是墓里的東西。 老妖怪悶哼一聲,心里笑道:監守自盜。 黑牙又左右張望著,瞅見黑不見底的夜,才舒心地嘆出一口氣。 老頭子拍拍袖子,優哉游哉地哼起小曲,剛邁開腿,迎面跑來的謝義山,兩人的視線撞了個滿懷。 謝義山怒吼一句:“快回你的鋪子!快!” 黑牙被這聲唬住,愣愣地看著謝義山。 “嘖?!?/br> 謝義山勸人不住,指了指身后。 他身后一個形態詭異,跑起來像是被人牽線走的池釵花,以常人無法匹及的速度,追趕著他。 黑牙張大嘴,這才意識到什么大呼:“東家小姐?” “那不是池釵花,快走!” 說著,謝義山從懷中拿出一張黃色符紙,一巴掌貼在黑牙的左臉上。 符紙一閃,黑牙跑著能與謝義山一樣快。 斐守歲被迫用了多年前學來的輕功,才勉勉強強跟上兩人。 只聽。 “臭乞丐,這是怎么回事?” 謝義山啐道:“你東家小姐被妖怪附身了?!?/br> “什么?!”黑牙轉頭去看池釵花,見著面目猙獰的臉,立馬回頭,“我、我信?!?/br> 謝義山又說:“快點回你的鋪子,得虧你年年供奉郁壘神荼,不然早被那鳥妖吃了去!” 黑牙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謝義山的衣襟。兩人以邊跑邊互毆的姿勢,穿梭在竹林間。 “那我家小姐怎么辦!” 謝義山白了眼黑牙:“沒救啦!我最多能保她一個不破的魂。她在這樣被妖怪附身,就算大慈大悲的觀世音來了也沒用!” 黑牙愣愣的,他沉默良久,眼看著要跑回棺材鋪。他卻撕下了臉上的符紙,緩緩止步,停在路中間。 月亮躲在烏云后,干燥的秋,颯颯地落下枯黃的葉。 烏鴉控制池釵花,頗為不爽道:“老頭子別礙事?!?/br> 因夸張的扭動,池釵花的rou身早就超負荷,眼下好幾處關節已然紅腫,不成樣子。 黑牙見到了,眼里竟是帶著心疼。 “東家小姐,你不記得我了?” 烏鴉絲線一勒,池釵花就停在路上,離著黑牙有五丈遠。 “哼哼哼,你家小姐死了,你若還想多活,就別擋道?!睘貘f用池釵花的臉,說出些絕情話。 黑牙咽咽口水,將符紙與珠寶丟在地上,他用他蒼老的手在空中做出一只小鳥手影。 聲音沒有之前那樣咄咄逼人,多的是慈祥:“小姐,我是黑牙,那一口臟牙的老頭啊。你小時候最喜歡我做的手影,你還記得嗎?” 謝義山猛地回頭,他又一個急轉彎繞圈往回趕。 “你怎么不聽勸,快跑??!” 可來不及了。 烏鴉已經抽出發釵。在黑牙眼里,是他的東家小姐憑空變出了一把長劍,正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 黑牙兩股戰戰,腳步死死嵌在土地里,他喚道:“小姐啊,是我不好,當年就不應該順著老爺的意思叫你嫁去唐家。這些年我雖然與東家斷了往來,但是心里頭還惦記著小姐。明知小姐被那姓唐的欺負,我、我還只能眼睜睜看著……” 話沒說完,謝義山趕來要拉黑牙走。黑牙甩開謝義山,一雙老眼,在黑夜里頭發著亮光。 “你……”謝義山后退幾步,默然。 黑牙轉頭又與池釵花說:“是我,是我對小姐有愧??!” 烏鴉聽著不耐煩,扯著絲線想控制池釵花殺人。她一動手,池釵花不受她控制般看向黑牙。 嘴里吐出:“不愧……” 第25章 喪事 在斐守歲眼里,池釵花正掙扎著,她的雙手困住絲線,靈魂滴下紅黑色的血。 女兒家用盡力氣,宛如風暴下,一只沖向曠野的獅子。濃黑的怨念是曠野上誕生的颶風,將女兒家席卷。 如墨的長發沖散在空中,池釵花咬緊牙關,在昏黑里緩緩睜開眼。 入目是黑牙一雙老淚縱橫的眼睛。 她說:“我此前從未怨過任何人……從未……” “可上蒼為何這般待我……我可有對不起他人……” 池釵花話沒說完,烏鴉趁機脫離開她的軀殼。一瞬息的空白,池釵花沒了約束,她的雙目像是漚水般迸發出怨靈。 女兒家慘叫一聲。 斐守歲與謝義山都下意識退后幾步,拿出法器護身。 怨靈撲面,滿滿當當地充斥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對于斐守歲來說并不是什么值得驚訝的事,他所震撼之處,不過池釵花小小身體何時存了這么多靈魂。 幾乎是同時,斐守歲與謝義山的目光看向烏鴉。 謝義山再也無法忍耐,大吼:“你這妖孽!” “哈哈哈哈哈!” 烏鴉一旋身子,變成正常稚童大小,她眨眨眼睛,咿咿呀呀地唱了幾句聽不清的京劇,捻指笑著,扭頭扮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