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風過,吹得燈籠晃個不停。燭火卻不愿滅,跟著那燈籠一閃又一閃。 遠處的竹林颯颯,一切寂寥。 這兒仿佛被人遺忘般生長著,直到黑牙罵罵咧咧的聲音傳入池釵花的耳中。 池釵花聽到,臉上帶著心喜,她似乎是盼望著他人的應答。 木門咯吱一聲打開,黑牙兇狠狠地提著豆油燈往門外一轉。 火苗近在咫尺,池釵花見著火苗與她的鼻梁相近,她嚇得向后仰幾步,怔怔地看著黑牙。 只聽黑牙邊拿著門閂邊罵道:“我跟你們幾個說了,我這兒可是供奉門神郁壘神荼的,你們這些個小鬼再怎么作祟搞出響聲,也休想隨便進來!去,都睡去吧,別來煩我!” 說完,黑牙用力關上木門,又緊緊上了閂。大老遠的還能聽到黑牙在屋內說些不入耳的臟話。 池釵花放下雙手,她轉頭看看烏鴉。烏鴉也看看她。 兩人相視,烏鴉笑了幾聲,方說:“許是天太黑了,他沒看到你?!?/br> 池釵花自然不信這種話,可她卻后怕著一件事。 猶豫再三,女兒家再次叩響輔首。 銜環悶頓的響聲像是鼓樓的鐘,一點點浸透夜的寧靜。 這回黑牙是在屋里就直接開罵了。過了好久,見黑牙披著厚衣裳,氣沖沖地打開木門。 一陣陰風迎面吹來,透過池釵花的身體,打在黑牙臉上。 黑牙渾身一顫,又罵:“你們這些小鬼,死就死了,我哪年中元節虧待過你們,還不是紙錢大把大把地燒!你們要是再鬧,可別說紙錢了,連三茶六酒都沒你們的份。一個兩個半夜不讓人睡覺了啊。我警告你們,再這樣,我明日就去亂葬崗,一個一個刨了你們的墳。讓你們沒得地方回!” 池釵花就在黑牙的正對面,卻看著黑牙的眼神透過了她,看向別處。 女兒家本要開口說話,卻因黑牙的話與眼神,失落地合上嘴。她垂眸不語,等著黑牙再次要關上門時,有個熟悉的語調響在她的身后。 “黑牙師傅!是我啊,是我啊?!?/br> 是謝義山。 一旁的斐守歲挑了挑眉,默默讓開路。 謝義山就拿著一個破飯碗,佝僂著背,半瘸不瘸地走到棺材鋪門口。 見他扯著一向討好人的臉,笑道:“就知道師傅沒睡呢,師傅大發善心,讓我進屋躲一躲!” 說著他就要往木門里頭鉆,誰知黑牙一把攔住了他,還啐了口。 “呸!你先把自己洗干凈了,我這可不歡迎叫花子?!?/br> 謝義山笑嘻嘻地抹去臉上的唾沫,他伸手點點深沉的夜,眼珠子轉的很快,賊乎乎地湊到黑牙耳邊。 “要變天了,師傅?!?/br> “變天就變天,與我何干!” 黑牙雙手推開謝義山,用力一甩,關上木門。 老舊的門發出不堪重負的掙扎聲,黑牙又在里頭說:“你有手有腳卻要做乞丐,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這樣的人,呸!晦氣!” 聽聲音遠去,謝義山弓著背撓撓頭,卻也不回黑牙的話。他慢慢地靠木門坐下,從褲兜中拿出一把銅錢。 小心翼翼地數著寥寥幾枚錢,目視前方。池釵花眼下就站在他面前。 女兒家看看烏鴉,又看看謝義山。 “我變成鬼了?誰都看不見?” 烏鴉點點頭不說話。 沉默許久。 謝義山偏偏腦袋,笑道:“姑娘家的,替我擋風做什么?!?/br> 第24章 金銀 池釵花一愣,當是嘆回:“什么姑娘家,我都嫁人了?!?/br> 夜風仍舊透過池釵花,不留情面地吹開謝義山的發。 謝義山向上拋了拋銅錢,咧嘴笑道:“那種人嫁了也同不嫁一樣,不是?” 話入耳,池釵花瞪大了眼,她本以為謝義山是在自說自話,可未曾想到,這個臟兮兮的乞丐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著她,像是在盯落網的獵物。 池釵花往后去看,謝義山又說:“我在與你說話,你看后面作甚?!?/br> 女兒家驚愕地轉頭看向肩上烏鴉。 烏鴉不說話,鳥喙對準謝義山。 “你肩上搭的可不是什么好東西?!敝x義山站起身,撣撣衣裳灰土,“是個為非作歹的妖?!?/br> 沒等池釵花回答,烏鴉咯咯笑了聲。 見烏鴉扇動她的翅膀,仰首十分不屑:“小鬼,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br> 謝義山捏了捏拳,他二話不說,上前幾步,幻出招魂幡就朝烏鴉扇去。 烏鴉即刻用爪子死死掐住池釵花。池釵花雙目一渾,烏鴉變成一團細線從女兒家的口鼻之中鉆入。 恍惚一下,池釵花的瞳又重新有了光亮。 她后退數步,躲開了招魂幡的氣,如蜻蜓點水般一仰而上,躍于棺材鋪的招牌旁。烏鴉cao控著池釵花居高臨下地看著謝義山。 “教你的老頭沒告訴你,什么叫知難而退嗎?” 謝義山抖擻幾下幡,他笑著看向池釵花:“知難而退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倒是了解過你?!?/br> “哦?” “呵,我從隔壁鎮子而來,聽聞半月前,”謝義山一轉招魂幡,背于身后而握,“隔壁鎮中有個滅門的案子。一家十幾口人,一夜之間死絕。大火燒了整整三天,現在都找不到兇手,怕是與你脫不了干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