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老妖怪想到一事,他捻兩指幻出妖身灰白的瞳。就在秋風之下,他看到游廊里一條明顯的血痕,一直延伸出去。 斐守歲蹲下仔細看了看,是妖。血跡新鮮,剛留下不久。 結合那陣奇怪的風,斐守歲猜了個十之八九。 于是他不緊不慢,走向池釵花的屋子。 距離還有一段路時,妖血的腥味直沖斐守歲敏感的神經。這個味道他太熟悉了,當年的死人窟,處處都是半死不活,半人不妖的鬼,而斐守歲日日夜夜在那里生長,他最熟悉的莫過于此。 究竟是什么東西如此惡臭。 斐守歲凝眉。 走去幾步,到了主屋,轉角便見著了唐年。 而唐年也是血腥味的源頭。 一只夸張的,正在流血的烏鴉趴在唐年的肩頭。唐年被鳥妖的重量壓得彎了脊背,見他一步一步向前,雙目無神,嘴角留下一攤口水。 是被控制了,斐守歲得出這番結論。 烏鴉的爪子堅硬如刀,眼下已死死嵌入了唐年的魂魄中。雖rou.體看不出變化,但斐守歲妖身之瞳能感觸到,唐年的靈魂正在慢慢失真。 突然,屋子開了門,出來的是婢子。 斐守歲一愣,那個婢子肩上居然也有鳥的爪印。 再次記起婢子與謝義山吩咐的紙偶,想是與烏鴉脫不了干系。 此時婢子垂著眼簾看了眼唐年,她什么都沒說,與唐年擦肩而過時,哐當一下,如瓷瓶墜地,倒在地上。 唐年全當做沒有看到,如牽線木偶般走進池釵花在的屋子。 斐守歲繞過地上妖血,蹲下去看婢子的面容。竟是七竅流血,睜著眼睛,滿眼的血絲,死了。 夜晚的風狂野似的吹響竹簾,一切的夜景此時都變得詭異起來,竹影倒在紙窗上,印著婢子一張白.粉糊墻的臉,她一身淡粉俏皮的衣裳,在秋的氣息里失去色調。原本肩上的爪印已經發黑,魂魄受損,是永世無法超生了。 斐守歲起身嘆出一氣,他無法為幻境里早早死去的可憐人闔上眼簾,便只能低垂下頭,默念超生的咒。 本是從良了的,但命運不想讓她成個好人,竟就這樣一命嗚呼。老妖怪無法共情所謂凡人的生死,他見過的紅白喜事很多,這樣倉皇著走的,也不在少數。 斐守歲閉目,拿出畫筆為婢子畫上一張幻境中人看不到的白布。這樣也算黃泉路上有人照顧,不至于死的冷清,在望鄉臺的時候無處可望。 隨后,斐守歲提袍踏入主屋。 此時池釵花還睡著,完全沒有意識到唐年的到來。 唐年被烏鴉控制,一頓一頓地往里屋走,跨過屏風,撩開簾帳。入眼的是側身而眠的池釵花。女兒家著褻衣,未有妝彩,也沒點什么花鈿,僅是淡然的美,也是在鎮中數一數二的美人。 斐守歲站在里屋不遠處,已在心中猜測下一步會發生的。 似乎是意料之外,唐年撕開了池釵花的衣裳。本就無法被遮攔的胴體,一覽無余。 池釵花猛地驚醒,她睜眼就看到唐年一副虎視眈眈的面容,嚇得大聲尖叫,一腳踹到了唐年腹部。 唐年被踹,肩上的烏鴉搖搖晃晃,似有垂倒之意。 斐守歲因這一腳,才看清了烏鴉背上夸張的傷痕。那傷無法愈合,正在滋滋地冒出鮮血。 血滴在唐年的靈魂上,燙出好些個黑黢黢的洞。 唐年前面被人踢了一腳,后頭又因妖血灼傷,他痛得直冒冷汗,咬牙閉目,鼻子哼道:“臭娘們……” 池釵花驚慌著拉起褥子,擋住自己的身軀,她一點點縮去床角。 結巴著:“你、你別過來!” 第21章 可笑 被控制的唐年哪聽得到這些,他撲上去,就要拉住池釵花的腿,嘴里念念有詞:“釵兒,釵兒,我心悅于你啊……” 烏鴉隨之發出咯咯咯的聲音,好似在嘲笑這一幕的詭異。 絲線控制著唐年,他的雙目滲出血來,眼珠一點點往上翻,直到眼眶里全是眼白。 因池釵花入眠,屋子里只點了一支蠟燭。 燭上火苗微弱地跳動,唐年的影子投射在紙窗上。影子大如巨人,要去吞噬在黑影里的池釵花。 周遭昏暗,月亮的白照得庭院比屋內里更亮。 唐年已經不是人樣了,被妖怪附身后,就再無回旋余地。他穿深綠衣袍,一手抓住池釵花的腳腕。 指甲嵌入皮rou里,如握苞谷一樣簡單。 女兒家的腳腕上還掛著紅繩,紅繩上懸著一銀制鈴鐺。鈴鐺在掙扎下發出清脆的呼救。聲音像是在撥弦,在寂靜黑暗的夜,奏起一曲可悲故事。 “釵兒,兄長不疼你,我疼你可好……我疼你可好……” 池釵花已經被嚇得喊不出聲音。 斐守歲在一旁垂眸盯著池釵花,目前為止,女兒家還沒有什么變化,或許是嚇得癡傻了,竟就這樣讓唐年抓住了她的腳腕。 女兒家身材嬌小,腳腕又細,仿佛唐年一用力就能擰斷。 烏鴉控制唐年,讓唐年俯身去親吻池釵花的腳背。池釵花這才意識到要逃離,她用盡力氣去蹬唐年的手,一掙脫就踹中了唐年猙獰的臉。 唐年吃痛地捂住臉頰,眼珠子一點點移動。在橙紅的燭火里,好似擰轉身軀的傀儡。 這一腳,驚得烏鴉撲騰翅膀朝后仰,為了不脫離宿主,烏鴉又用力掐住了唐年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