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可卻,寂寥之中,外屋傳來了敲門聲。池釵花百無聊賴地看了眼屏風。 婢子得令般起身,被池釵花拽了回來。 女兒家雙目盯著屏風后的內屋門:“別去管他?!?/br> “這……” 婢子不知所措地坐下。 外屋門,又是急躁地敲門,停聲后是唐永的聲音:“釵兒,我有事找你商議?!?/br> 池釵花臉色黑得很難看,她沖婢子微微一笑,見她嘴里緩緩吐出:“說我睡了?!?/br> 婢子被這笑嚇出一身冷汗,她咽了咽口水。 “是?!?/br> 婢子輕手輕腳地繞過屏風,池釵花就趴在桌上看著她走去,眼底復又斂起淚水來。 換做平常,她定是親自去開門,歡喜地招呼唐永坐在她身邊。 如今,不同往日。 聽聞婢子打開屋門,斐守歲用妖身的瞳透過屏風。 是唐永提著一盒糕點,有些不耐煩地俯看婢子。 “方才怎么不開門?” 說完,正要提步入屋,婢子攔住了他。 “老爺,夫人剛睡下?!?/br> 婢子矮小的身子擋不住唐永的視線。唐永探頭去看內屋,正巧被屏風遮擋得嚴嚴實實。 他嘖一聲。 “平日也這么早?” 婢子謙卑如羔羊,她低下頭:“夫人說頭疼,也沒什么胃口,就早早歇息了?!?/br> 唐永看人的眼神愈發冷淡,他今日也是與唐年賭氣了,才來看池釵花,不然就算生出個天王老子來,他也不會多瞧內屋的婦人一眼。 “等夫人醒了,說是我來過?!彼迅恻c盒子很是隨意地丟給婢子,大步流星地走向院外,遠遠地又說,“不用刻意吵醒她?!?/br> 婢子目送走唐永,她聽懂了唐永的畫外音,這是督促她每日好好下藥。但唐永不知道,婢子已經誓死效忠了池釵花。 不過三月前池釵花游湖,意外救下一個稚童,那個孩子就是婢子唯一的胞妹。 婢子關上門,轉身就看到了池釵花散著頭發,站在內屋邊。 “他是不是又與你囑咐了些害我的話?!?/br> “……是,”婢子拎著盒子,“夫人,這是老爺給的糕點?!?/br> 池釵花看了眼,撇過頭:“驗驗有沒有毒,要是沒有,去偏門打發給乞丐吧?!?/br> 斐守歲聽到“乞丐”二字,想起了謝義山那廝,他看著池釵花倦著容顏入眠,確認此時女兒家身上還無煞氣,便跟著婢子走小路去了偏門。 此門又是與上回唐年的不同,并沒有那么隱秘,也無高草遮蓋。 斐守歲心里算計著陸觀道的身世,這下子又多出個不熟知的謝義山。他做事喜歡知根知底,眼前兩個讓他看不穿,很別扭。 走在婢子身后,穿過小院花架。 夜晚,寒風刺骨無比,吹得游廊存不住熱氣。婢子掩了掩衣襟,呼出熱氣搓搓手,拿開門閂,咯吱一聲,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坐在臺階上。 斐守歲看了眼四周,此處連接小巷,卻無來往人群,許是夜深了。 那乞丐聽到動靜,倏地回頭,果真是謝義山。 謝義山笑呵呵地恭維:“姑娘還記得小的,是小的榮幸??!” “……” 兩副面孔。 斐守歲站在門后,饒有趣味地看向謝義山。 婢子也沒想著寒暄,就把糕點盒子給了出去:“夫人說吃不了,你嘗嘗?!?/br> 謝義山低眉躬腰地接過:“池夫人真是人美心善啊,要不是每月有她救濟,我和那幾個兄弟都活不下去咯?!?/br> “別說客氣話,”婢子走下兩節臺階,從袖中拿出一顆碎銀,“夫人托你去城外三里地的棺材鋪,找黑牙師傅做一個紙偶?!?/br> 斐守歲眉頭微皺,他并未聽到池釵花這般吩咐過。 老妖怪看婢子的眼神微妙起來,見著謝義山接過碎銀,嬉皮笑臉地撓著頭。 “池夫人吩咐的,小的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去做!” 婢子聽到此言,努努嘴,合門走了。留著斐守歲站在門前小石獅子旁打量謝義山。 夜晚的秋風一陣一陣吹過來,小巷窄小,青灰色磚墻一眼望不到頭。夜幕之下,謝義山起身撣撣衣袖,他拎起糕點盒子,手里拋著那粒碎銀,嘴里哼唱著不入流的小曲,往前走。 “可憐啊,可憐啊,身著華服嫁豺狼?!?/br> 斐守歲不能離池釵花太遠,所以只能看著謝義山離開唐宅,遠遠還聽到他在反復唱那句。 “可笑啊,可笑啊,貪戀無果成虎豹。 世人都說嬌妻好,一撒白骨不見了。 世人都說金銀好,轉念去看是蓬蒿。 可憐啊,可憐啊……” 斐守歲默然,要不是幻境主人限制,他真想跟上去看看謝義山下一步干了什么,或者去看看那城外三里的棺材鋪,此時是否有釵花紙偶。 唯獨,他走不出唐宅,就像池釵花困在這四方天地一樣。 斐守歲回到池釵花的屋子,路過游廊時,看到了唐年。 這會兒農家都已入眠,往日在院子里打掃的仆人也都回屋歇息了,就見著唐家小弟做賊似的往主屋走。 忽然一卷秋風裹挾一股難聞的味道,穿透斐守歲的身軀。 在幻境中,施術者本身很難被其影響,斐守歲卻被這風激得冒了一陣雞皮疙瘩。他停在原地,唐年就立馬轉過游廊消失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