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謝義山眉頭皺起來。 “你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嗎?” 言畢,招魂幡開始運轉,跟著謝義山的手勢指向池釵花。 “我、我不知道……” 陸觀道慢慢地蹲下身,他去看濃霧消散的地方,沒有斐守歲,便又去看謝義山。謝義山一臉愁容,并沒有很是在意他的樣子。好似這兒記得他的人,不見了,他也就不能成人了一般。 小孩子有些后怕,他到謝義山身邊:“我是人,陸姨是人,我就是人!” “是嗎?!?/br> 謝義山敷衍一句,又專心地去控制陣法。 看到鳥妖的怨念一點點被陣法吸收,那困住池釵花的絲線被巧妙地溶解,化成水珠落在地上。 滴在了陸觀道的額前。 小孩子用沾血的手背抹去,臉頰便多出一條血痕。 “斐守歲是人,我也是人?!?/br> 也不知,他在與誰論證。 …… 幻境里。 那個被小孩念叨的斐守歲,正十分悠閑地走在池釵花夢中的唐宅。 還是個下雨天,雨絲微斜,點點滴滴碎了池塘的靜。 斐守歲背手行于游廊之上,他正朝著池釵花的屋子走去。路上沒有一個仆從,倒顯得這宅子住著個孤獨的仙。 梧桐葉一卷而落,連廊上掛著的竹簾子,隨風一吹,聲聲作響。 斐守歲執扇擋了風,忽然耳朵里傳來一聲女子的輕嘆。嘆息聲緊緊地跟在風后,不給斐守歲追尋的機會。 又是一聲。 老妖怪立馬加快了腳步,轉過游廊,走至屋檐,只聽。 “唉……”池釵花的聲音。 “夫人怎么了?” “近日總吃不下東西?!?/br> 應當是婢女在屋內伺候飯食。 “那夫人吃點酸棗糕開胃?” 話畢,好久沒有動靜。斐守歲記起幻境外池釵花所說,已經料到了下一步會發生什么。 果不其然,池釵花將那棗糕吐了出來。 “夫人這是?” 屋內兩人面面相覷,斐守歲透過磚瓦,用灰白的妖怪瞳看到池釵花羞澀又帶著驚訝的表情。 “我不知曉?!?/br> “難不成夫人你……” 婢子扶著池釵花,湊到她耳邊說了些什么,斐守歲并沒有想去聽清。 不久,便見婢子說完后出了屋子。 時間在幻境里沒有規律,也就斐守歲一眨眼,已近黃昏。 雨卻愈發大了。秋雨一陣一陣攜來冬的寒,婢子帶著一個郎中走小門匆匆而入。 兩人走得很急,斐守歲就看著他們從他眼前慌忙而過。 卷起一片夾帶雨水的風。 斐守歲眼簾垂下,毫無憐憫之情。 屋內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像風中牧笛,流入斐守歲這個施術者的腦海里。 “這么多年來,我終于懷上了阿永的孩子……” “恭喜夫人?!?/br> “這么多年,這么多年了……” 女兒家哭起來,捂著嘴盡量讓聲音只有她自己聽見。 斐守歲默默移動步子,他透過明瓦窗子穿入里屋。見到池釵花擦去眼淚,欣喜地撫摸著小腹。老妖怪看池釵花的眼光卻愈發冷了,他是局外之人,也懶得同理可憐可悲的夢中人。 等著池釵花打發走郎中,就是要告知唐永。她又裝作頭疼,再去請了鎮上有名的大夫。 幾乎是前后腳,唐永剛來,那大夫也來了。 唐永是看著大夫告喜。 “你說什么?釵兒有喜了?!”唐永激動地捏著老大夫的肩膀,臉上卻除了驚慌別無任何欣喜。 此話剛落,唐年提步猛地一下,停在屋門口。 斐守歲抱胸不語,等著鬧劇開場。 唐年僵出一張恭喜賀喜的臉,作揖:“在門口就聽到好事了,兄長,嫂嫂?!?/br> 后頭四個字,唐年念得格外重。 唐永眉頭緊鎖,他背對池釵花,又因比唐年高些,即是俯視著唐年,眼里露出一絲不滿。 “你嫂嫂有喜,日后可別氣著她?!碧朴郎锨?,一掌握住了唐年的肩,側耳,“昨日的事,別再出現了?!?/br> 說完,這冷冰冰的語氣轉成了柔情。 唐永囑咐一旁丫鬟:“夫人有孕,該采買的東西就不要挑三揀四。另外請幾個懂生育的老婆子隨時照顧著,銀兩開支不必報備?!?/br> 池釵花躺在床上,看著唐永這一出,笑說:“還是要記賬,省的東家的買了,西家的也送了一批?!?/br> “夫人說得是?!?/br> 斐守歲站在屋門邊,他的視角與池釵花相反,也正能看到池釵花所見不著的。 話語間,唐永朝唐年拋了個眉眼,那唐年卻微微轉頭不肯接下。 隨后,唐家兄弟說著有事,一前一后走了。斐守歲也想跟上去看看,他還未轉身,用余光瞟到了池釵花。 池釵花的臉色唰地一下,眉眼沒了笑,望著屋外遠走的唐家兄弟,有種魂魄飄出的空洞。她散走了丫鬟去叫好的婆子,獨自一人坐在床榻上。 斐守歲挑挑眉。 眼見著池釵花緩緩起身,用梳子梳起長發后,往屋外另一個方向走去。 斐守歲緊跟其后,走上幾步,到了另一個院子。 一進院子游廊,斐守歲便聽到唐永與唐年的吵鬧聲。老妖怪瞥一眼池釵花,女兒家腳步未減,走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