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斐守歲聽著心煩,執筆畫出一條長布封了烏鴉的嘴。 “人有人的法度,你活了千年難不成不懂?”斐守歲斜眼,很是輕蔑,“若沒有你,那些說是池釵花勾引唐年的流言,也不會傳出來。你做了些什么,心里清楚,詭辯無用?!?/br> “你可是一切的始作俑者?!?/br> 謝義山說著,施法變出十把一模一樣的招魂幡。幡旗繞在他身后,如同戲曲中武將,他已做好降伏鳥妖的準備。 “后生仔,這小子是第一次擒千年修為的妖,你可別走?!毕胧抢险呓柚x義山的嘴巴所說。 斐守歲抱胸站在一邊,用余光看了眼陸觀道。 “要是想走,你們也攔不住我?!?/br> 嘴上回答謝義山,斐守歲卻還注意著陸觀道的動靜。 小孩子正用雙手敲著他施法的屏障。那屏障隔絕一切,里面的人聽不到外頭的聲音,外面的也是如此,只有施法者能感觸到陸觀道在說什么。 是陸觀道在說:“你要做什么?為什么把我困在這?你要丟下我了?” 諸如此類。 斐守歲倒不覺得煩,他也就沒有像封鳥妖一樣去封陸觀道的嘴。 老妖怪用術法回道:“不丟下你?!?/br> 聽到響應的陸觀道愣了一瞬,他看向斐守歲??上ъ呈貧q留給他的僅是背影。一個身形修長,長發及腰的后背,擋住了他看池釵花的視線,只能仰頭看著斐守歲,卻也觸摸不到。 小孩不知為何哽咽了,恍惚著問:“那、那生病的人,怎么樣了?” 斐守歲冷漠的目光注視著謝義山開陣作法。 “快解脫了?!?/br> 陸觀道好似接受了這個回答,不再去拍打屏障,他卸力般坐在地上,小小的腦袋垂著。 “什么是解脫?!?/br> “不再痛苦,即是解脫?!?/br> 可是池釵花卻喊叫著,陸觀道在屏障里聽不到。 “我不明白?!标懹^道說,“死去就是解脫,就是不再痛苦嗎?” “并不是?!?/br> “那為何……”陸觀道突然就不說話了,他有些癡傻似的看著地面。 斐守歲嘆出一氣:“你想這些只是徒增煩惱,不如琢磨琢磨明早我們該吃什么?!?/br> 話落。 池釵花的慘叫更加重了。斐守歲的視線被吸引,他去看謝義山。 謝義山也并不好過,鮮血從他的耳朵里溢出,一點點匯聚在耳垂下,他面容慘白,似有歸去之意。 老妖怪笑道:“需要幫忙嗎?” 謝義山聽言,緩緩睜開眼,一雙血絲橫布的眸子對上斐守歲略有戲謔的目光。 “控制她?!?/br> “哦?” 斐守歲上前幾步,心中與陸觀道說:“屏障最多能撐兩個時辰,我若出事了,屏障就不會限制你的行動。到時候你就跑,跑去城外向北二十里地的城隍廟,你要是沒做過什么壞事,城隍老爺自會庇佑你?!?/br> 說完,斐守歲關了與陸觀道的連接,專心去看池釵花的狀況,獨留陸觀道在后頭喚他。 斐守歲也是什么都聽不到了。 老妖怪看到束縛烏鴉的銅錢裂了幾個,又兼他所施下的牢籠也淡去不少,他猜到了一個結局,轉頭與謝義山說。 “怕是池釵花自己不愿被救?!?/br> “咳!” 謝義山吐出一口濁血,啐道,“這由不得她?!?/br> “由不得她?”斐守歲背手輕笑,“她已經‘由不得’半輩子了?!?/br> 謝義山抬眸:“斐兄又想臨時變卦?” “呵,”斐守歲抽出腰間畫筆,“我若醒不過來,你可得好好照顧那個小孩?!?/br> 謝義山微瞇的眼睜大了些,他看到斐守歲掐訣之后,一陣濃霧從畫筆里噴出。隨后濃霧拖著斐守歲,活生生地消失在他面前。 “這是叫一枕槐安的幻術,我鮮少見到有妖會用啊?!?/br> 老者與謝義山解釋一句。 濃霧漸散,謝義山身上的重壓一下子輕了不少,他正要說些什么,耳邊忽然有瓷器破碎的聲音。 他即刻轉頭,卻看到了陸觀道打碎了屏障,一手的鮮血,對著已經散去的霧氣喊:“別丟下我!” 第19章 有喜 小孩滿目的淚水,仿佛在訣別一個故人,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唐突落淚。僅是下意識般,他想去喊住斐守歲。 “別走啊……” 謝義山扭頭勸:“他是用了咒法,進了池釵花的幻境,你且不要急?!?/br> 陸觀道捂住流血不止的手背,有些謹慎地看著謝義山。 “我要找他?!?/br> “你找他作甚!”謝義山咳出口血,“你去找也是礙事,不如在這里好好待著。只需半個時辰,我就能……咳咳咳……我知道你并非凡人,妖也好,仙也罷,總歸能聽勸?!?/br> 陸觀道上前,他用還在流血的手指了指自己,一臉驚訝地看著謝義山:“我不是人?” “是啊,你還有斐守歲都不是人。這里還有意識的活人,就我一個?!?/br> 謝義山說完,陸觀道完全地愣在了原地。小孩子嘴里嘟囔著什么,謝義山也聽不清,于情于理,他是管不著這個孩子的,可是既然有人托付他照看,也就不能不管。 “所以,小妖怪你先退下,等我收了鳥妖,再去尋斐兄也不遲?!?/br> 陸觀道還沉浸在謝義山的話里,他碎碎念著:“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可,可他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