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反倒是那縷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往棺材鋪外飄遠。老妖怪沒有刨根問底的打算,只要自己不吃虧就好。 其余的所有故事,應當交給他人。 于是斐守歲念訣放下了戲中雙劍,褪去一身彩服,踱步走入屋內。左右看去,屋子陳設簡單,并無特別。 除卻兩尊郁壘神荼,供著香燭。屋內與屋外同樣昏黑一片。 棺材鋪唯一的線索已經一命嗚呼,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斐守歲只好打道回府,可惜為隱去身形,他被迫淋了一晚上的雨。只得在屋內簡單拍去身上雨珠,擰下長發里的一地雨花。 風吹雨水,迷了人眼。 老妖怪站在屋門前,放眼看著院內一地紙偶。那些沒有生氣的東西,既無怨念,也從未活過。那黑牙到底在執著什么?什么又叫見色起意。 轉頭看地上的黑牙,死相很慘。 “真是……” 斐守歲捏了捏眉心,快速走到院門下,他又回頭確認沒有怨氣存留,方才移了門閂,提袍走遠。 大雨里頭。 斐守歲走得著急,他心里盤算著故事,惦記冤魂下落,難免記不起客棧里的小孩。他尚不知陸觀道也在城外。 在落著大雨的黑夜里,那個小孩邊哭邊跑,渾身濕透??尚呈貧q也成個落湯雞下場。 不過那縷黑氣又去了何處,這是老妖怪在意的事。 自打他出了棺材鋪就再也沒有感知到那玩意。難不成施術者已將氣收回,可偏偏又為何會選在這個時候。 當真匪夷所思。 第10章 紙偶 夜深了。 斐守歲選擇走大路回城。 不過大雨下了好一會,濘著地面都是泥潭,走得便困難。 斐守歲拿出紙扇幻出一個屏障,此時也不怕什么路人,這樣污糟的天氣,一般人也不會出門。 直到在雨夜里看到一個女子身影,他才知道是自個大意了。 這樣的深夜,怎會是普通人家。 老妖怪一轉紙扇放于胸前,他站在原地緊盯著來者。 雨簾下。 女子是東倒西歪而來,腳步雖亂,路線卻走得筆直。 斐守歲見女子走近了,才在雨夜里認出女子樣貌。那一身粉色衣裳,又附鵝黃腰帶,發髻上的銀制步搖,正是幻境里頭池釵花的打扮。 老妖怪掩去短暫的驚訝,他警覺地后退一步,又復往左邊移了三步,可池釵花是直直的朝他而來。 看來今晚他是免不了打上一架。 斐守歲干脆不再緊繃神經,他笑道:“不知大駕何處來,可否與小生細說?” 池釵花垂頭擺手未有作答。 “小生著急趕路,這位姑娘……” 斐守歲客氣話未說盡,遠處的池釵花忽然朝他飛奔過來。本就幾步路的距離,這下子隔得就更近了。 也正因貼近,斐守歲才看清眼前的池釵花不過一紙偶。透過紙偶軀殼,里頭困著的是池釵花滿目血紅的魂靈。 魂靈在紙偶里嘶吼,怨氣從紙偶的五識中冒出。 這怨氣沖鼻,好像幾年沒有開窖的酸菜壇子,漚人的難聞。這種怨氣自然不能觸碰,幸好斐守歲反應及時,他迅速拿出紙扇,正要扇風退去池釵花,腰間忽然被什么撞到。 低眼一看,一個小小的腦袋擒住了他的腰。在一瞬息的工夫里,那個小腦袋就移到了他的面前,替他擋了池釵花的一記耳光。 那擊掌法在空中扇出不少血絲。 血絲之下,怨氣撲鼻,眨眼就將小腦袋困在里面。 斐守歲來不及捉住面前的腦袋,不得不后退數步,點地以求平穩。泥水濺在褲腿上,腳剛落地,那團怨氣里頭就傳來一聲熟悉的慘叫。 見一塊繡工考究的綢緞落在不遠處,斐守歲認出來了,是白天他給陸觀道挑選的衣料。 那是陸觀道? 斐守歲問自己,小孩不是在客棧,怎么跑到城外來了。不太可能,一個小孩怎舍得淋雨跑出來,跑出來又做什么。難不成那是釵花紙偶的幻術。 老妖怪警惕地站起身,就算是幻境,他也必須要退散了滿是怨氣的池釵花。 見他立馬念訣,紙扇賦一層金光在空中緩緩浮動。雨珠避開了施法的妖。又有好幾圈咒術圍繞紙扇,襯出生人勿近的氣質。 緊接著斐守歲兩指合于唇下,他一手接下空中的扇子,一手用咒法割出唇下一滴血珠。血珠被紙扇吸入扇面,空白扇面沁現一片血紅的槐林。 術成不過一瞬,就在雨中輕輕一扇,狂風卷著雨水襲向池釵花。 池釵花被那風打了個撲面,斐守歲那對灰白的瞳看到池釵花怨氣下的小小腦袋。 真是陸觀道。 小孩浸在怨氣中間,臉色青白,唇是黑紫的,一身上好的衣裳沒穿足一天就破了個徹底。 氣得斐守歲連著用紙扇扇了數下,周邊樟樹因風落下一地的枝丫。 池釵花樣的紙偶被打得支離破碎。那guntang的魂靈暴露在雨夜里,還在不斷呻.吟冤屈。 斐守歲皺眉道:“就憑這個紙偶還想和我抗衡,還不快滾!” 本雙目無神的釵花紙偶忽然像是聽懂了話,她小心地看著斐守歲,不知是往前滾,還是往后滾。 斐守歲見地上陸觀道的慘樣,他沒時間在這里解決池釵花的冤魂,再不救陸觀道,怕不是一次性送走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