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淺眼神忽然堅定了起來，又道：“以后的女戶，不會再如先前那般了?！?/br>
    第245章 女戶（下）

    “我從未和你說過女戶的事情?！?/br>
    太極殿內中燭火搖曳，殿內，梅淺跪在冰涼的地磚上。

    早在她對著那些女子說出這話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會被祁禯召見。

    雖然密詔尚未公布，可是祁禯已經重新回到皇宮，并且在太極殿內處理起了公事，是個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站在陰影中的慕鷹望著獨自跪在殿中央的梅淺，誰知道，重新回到了皇城司的第一天，慕鷹也沒想到自己收到了的就是這么個消息。

    他沒想到祁禯直接就讓人將梅淺帶了過來。

    他也不知道梅淺來了之后連問都不問，直接跪在那里。

    “慕鷹，你先出去?！?/br>
    慕鷹更加沒想到的是祁禯居然還要把他給趕出去。

    梅淺抬頭看著從殿內角落里忽然冒出來的慕鷹也嚇了一跳。

    她還以為就自己和祁禯兩個人呢，結果忽然慕鷹蹦了出來，梅淺心里直呼幸虧今日自己淡定，沒有張口就說話。

    “喏?！?/br>
    慕鷹離開前又瞥了眼梅淺的方向，見她依舊老實地跪在了那里便不再多言，反而繼續跪在那，便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一直到慕鷹徹底離開了之后，梅淺便聽著殿內靠近自己的腳步聲。

    直到那雙用金絲繡著龍紋的靴子映入自己的眼簾，她的頭頂上方再次傳來祁禯的聲音：

    “白天的時候你和那些女子說話的時候不是很能說么？如今在我面前你卻又不說話了？”

    “既然王爺都知道了，就該明白屬下一切都是有法可依的，并沒有擅做主張。

    安頓難民，重新更換戶籍名冊，遷徙難民有什么問題么？”

    梅淺抬頭的瞬間，卻見祁禯直接伸手拉著她的胳膊將她整個抬了起來。

    “你知道的，我問的并不是這個?！?/br>
    見到梅淺寧愿跪在那避重就輕，祁禯便干脆將人拉著站起來。

    聽見祁禯這話，加上對方的動作，梅淺被拉著起身之后便一直老實地站在那里，也反問道：“難道女戶那里安國的法律中有明令禁止么？”

    “法令之中雖然沒有禁止，但是女戶不論是徭役還是收稅都較之平常戶籍不同，有些方面甚至會略有優待。

    為了避免某些人家為逃避賦役，詭名更為女戶，因此在現實中對于女戶的設立便更為苛刻?！?/br>
    苛刻到了，有些可能已經變態了。

    祁禯沒有說梅淺做的不對，只是再次解釋了為何女戶很少的原因，梅淺聽了也道：

    “首先，我給她們的新戶籍里明確提到了家人都已經沒有了。

    作為孤女，無人可依靠，這女戶的條件是足夠的。

    況且，日后若是找到值得托付的良人成親，女戶也不是不能變動的?！?/br>
    梅淺也將自己對于這些女子的女戶上面做了解釋，不過很顯然，梅淺還有話要說。

    “其次，安國剛剛經受戰亂，不少男兒戰死沙場，家中孤兒寡母也比比皆是。

    雖然這時候是該鼓勵寡婦再嫁，但是……人家寡婦也不是什么都不挑的?！?/br>
    祁禯聽著梅淺說話，嘴角一抽，這話貌似又不正經了。

    “想要守住自己丈夫原來的產業、撫育尚未長成的孩子，想要立女戶的不在少數。

    還有各種原因脫離家庭的女子，比如和離、被丈夫休棄、、父母至親身亡、沒有兄弟依靠的，這些女子都可以立女戶?！?/br>
    “你說的寡婦守著亡夫財產養育子女，立女戶確實可以，只是最后那些，先不說能不能立女戶，她們甚至有可能連獨立生活養活自己都做不到?！?/br>
    “為什么不能獨立養活自己都做不到？王爺，難道你也默認這些被休棄，娘家也拋棄了她的這樣女子是一無所有的么？

    她們的嫁妝、與丈夫婚姻多年為之經營應當得到的財物呢？立女戶的標準之中便有官府為其核實財產?！?/br>
    “我說的不僅僅是財產，謀生的手段也很重要，難不成坐吃山空么？”

    “沒有手段就去學，世上并沒有規定女子就應當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吧？立了女戶，女戶主本就該擁有和男子一樣的權利，耕種桑麻、行商買賣……”

    “包括科舉，入朝為官是嗎？”

    陡然間，祁禯忽然說出了梅淺心中最后想要說的話。

    梅淺聽見祁禯的話，深吸了口氣，抬眸不懼地望著祁禯看向自己的犀利眼眸，回答：“沒錯！”

    這次，輪到了祁禯深吸口氣。

    “你可知道，你這些話傳出去，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王爺您會傳出去么？”梅淺反問。

    一向在梅淺面前不輕易生氣的祁禯也被梅淺今日的話惹怒了。

    “我自然不會，但是你覺得你說的那些會成功么？又或者說你覺得我為什么會幫你做這種令朝堂再起波瀾、動蕩的事情？”

    “王爺并不是為了我，我雖有私心，但是這事也并非完全沒有好處?！?/br>
    “好處？”

    祁禯倒是想知道梅淺還能說出什么好處來。

    “世家?！泵窚\一字一句地說道，“王爺應當和江南那位新帝一樣，都討厭世家吧？”

    祁禯抿了抿唇，他確實討厭。

    可是祁毓的例子就在那里，他敢確定，一旦自己將密詔放出去，自己都不用率兵，那些世家就能合力將祁毓直接掀翻，然后將人送到江北自己的面前來。

    這些世家的力量啊，不管是先祖創立的科舉制，還是祁毓在江南劍走偏鋒，極端壓制世家，都對世家不滿。

    自己日后登上帝位，他想……他也要找一個方法繼續打壓世家的。

    見祁禯不再繼續說話，梅淺扯了扯嘴角，又道：

    “就拿科舉說事，王爺要是日后登臨大寶，開恩科，若是以戰死折損的人太多，如今取仕不論男女，皆可參加，女子自然有人參加的。

    敢參加科舉的女子，必定有著不小才識和野心。

    王爺您大可猜一下，最后能夠從一眾男子之中脫穎而出的女子，她的出身是什么樣的？”

    梅淺說完，最后補了一句：“像我這樣草根出身的應該鳳毛麟角了?！?/br>
    她就沒差直接說選世家女入朝為官。

    緊接著，梅淺又道：“女子為官者，當立女戶。女戶獲得財產，自然是與家中兄弟分家獲得財產相同?！?/br>
    世家女為官，卻要從家族之中剝離開來。

    不僅人要出來，還要將屬于她的財產也一同拿出來。

    世家的勢力龐大，從女戶這里撬起的也不過是鳳毛麟角。

    祁禯這么想著，況且這鳳毛麟角也不一定有梅淺想得這么簡單。

    “世家子弟，就算是女子，自幼受到的教育那也是‘以家族為重quot;，你說的那些，到了最后關頭放棄的世家女也在不少?！?/br>
    祁禯說完便搖了搖頭，雖然梅淺說的很讓他心動，可是這終究有些理想化了。

    “是嗎？”

    梅淺并不認為自己這多理想，她望向了不遠處的燭火，小聲道：“王爺您也說了，最后放棄的世家女也有不少，可是你不沒有說全部么？

    只要這里面出現一個……王爺，您就賺了?！?/br>
    第246章 暫時不公布

    “什么？京城、京城已經奪回來了？”

    “真的假的？我不識字，你可別誆我！”

    “誆你作甚，這事早就傳開了都！”

    梅老太這日正和韓氏在鎮子上趕集，周圍十里八鄉的小販聚集在此，買賣吆喝好生熱鬧。

    只是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忽然說起了這個話題，緊接著周圍人聽了也都跟一窩蜂似的涌了上來。

    梅老太跟著韓氏上去聽了一耳朵只覺得這事情可不得了！

    “這、這江北的事你們怎么就知道了的？”

    梅老太拉著韓氏躲在人群中問出了這么一句話，正在說這話的人一時也沒注意到究竟是誰問的，不過這并不妨礙他說他所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江邊上那么多跑船的說的呀”

    雖說江南從去年秋冬就駐軍在了江邊，但是究竟駐了多少，在江邊都做些什么那可就真不好說了。

    雖說朝廷下了命令，江上跑船的不給去江北。

    但是東西走向的航線還沒禁止。

    這漁船一旦上了江，你管得著么？

    再者說，江北的消息那江北人有心傳遞，江南的這邊背井離鄉的難民也是日日夜夜期盼著的。

    兩相奔赴，這消息一到江南就迅速傳開，朝廷攔都攔不住的那種。

    “那、那豈不是說日后咱們、咱們就能回去了？”

    梅老太順著聲音看向一名面容有些蒼老憔悴，一手拄拐一手還被自己的兒子扶著的老人，淚眼婆娑的，很是激動。

    “我還以為我這輩子就……”

    老人家一想到傷心處便泣不成聲，身子顫顫巍巍激動得都快要撅了過去，差點還把他兒子嚇到。

    梅老太帶著韓氏從人群中退了出來，將采買的食物搬上了驢車便往家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