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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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八月,長江下游yin雨霏霏,終日籠罩著一層霧氣。 郗歸先后與親信、閣臣商議防治水患之事,直到丑末才歇下。 潺潺的雨聲沖刷著地面,擊打著窗扉,仿佛隔絕了人世間一切喧囂與污穢。 一聲驚雷驟起,宛如在郗歸耳邊炸響。 她心有余悸地看著床帳,數著自己的心跳。 就在方才,郗歸夢到桓元瘋狂地沖到她跟前,直拉著她往暴雨里去。 起初,他還假意懷舊,虛偽地說道:“姑姑,從前沁芳閣內,你也是這樣與我一道聽雨的?!?/br> 到了后來,他溫和的假面被大雨沖掉,便露出了一副瘋狂的魔鬼面孔。 他說:“我的名聲不干凈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姑姑,你既不愿做我的皇后,那就與我一道下地獄吧!” 電閃雷鳴之下,桓元猙獰的面孔,成了郗歸這場夢境的最后注腳。 她閉上眼睛,于又一次的驚雷中想道:“這意味著什么呢?桓元向來瘋狂,此番雖在長安稱帝,可卻根基不穩,委實不能說有多大勝算。他會甘心于這樣的結果嗎?如果不,他會怎么做呢?” 郗歸在腦海中反復回想著因戰況變動而生了變化的輿圖。 江左北伐,歷來有兩個弱點:一者為兵,一者為馬。 這些年來,郗歸靠著給將士們待遇和尊崇,終于讓從軍成為了北府軍治下最為光榮、最有盼頭的出路之一,北府軍再也不缺兵員,就連民兵訓練,也蔚然成風,根本不怵桓氏與胡人。 然而馬匹卻始終是江南的弱點。 縱然北府軍專門成立養殖戰馬的部門,也難以保證那些來自西南與代北的馬匹,能夠真正在江南的土地上繁衍下來。 北府軍必須打通一條真正屬于自己的、能夠獲取馬匹的通道。 拓跋部在北方的國土,一直綿延到了柔然以南。 如此廣袤的土地,北府軍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拿下。 更何況,柔然驍勇,不亞于五胡,縱是擊敗了拓跋部,也必將陷入與柔然的纏斗之中。 可對于眼下的中原大地而言,休養生息比什么都重要。 民力,還遠沒有達到足以遠征至此的地步。 那么,要想獲得戰馬,就只能打通去西域的通道,抑或是,將巴蜀之地據為己有。 而這兩處,如今都在桓元手里。 桓元的自立,徹底打消了郗歸的最后一絲顧慮。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既然桓元已經決意撕破臉,那么,就準備為北府軍讓路吧。 謝墨已摩拳擦掌了許久,不如便索性西去,將他在江淮之間的活動范圍,擴展到江夏、竟陵一帶,甚至是,拿下襄陽與荊州。 荊州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的重要性,桓元一定不會輕易放棄,謝墨若僵持在此,恐怕會耗費許多時日。 郗歸在風雨聲中沉吟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若讓朱庠去荊州戰場,謝墨倒可以從北方西征,去打河東郡,以及陜縣、弘農和潼關。 對了,還有江州。 江州幅員遼闊,東臨海域,西至茶陵,北接大江,南至汝城。 既然桓元已經將重心放到了長安,自立為桓楚的皇帝,那么,也是時候吐出江左的江州了。 太昌九年秋九月,朱庠率北府軍連克江夏、竟陵二郡,與桓楚逆軍戰于襄陽。 同月,遲眉率女軍圍平陽,謝墨帶兵攻陜縣。 何沖則返回江南,連取尋陽、豫章二郡,臨川、廬陵、安成諸郡見此情狀,紛紛易幟,背離桓氏。 戰事正酣之時,一則流言悄悄傳播了開來。 第197章 交卷 太昌九年十月, 駐守下邳的北府軍接連攻克東海、瑯琊二郡,江左舉國歡騰。 中朝所封親王,與屬地士人關系頗密,甚至姻婭相連, 主臣相托。 辟王國士人為掾屬, 更是時人眼中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之事。 元帝踐阼之前, 乃是中朝的瑯琊王。 而與之共同創立江左基業,開辟“王與馬共天下”之局面的丞相王引, 便是出身瑯琊臨沂。 至于東海, 則是八王之亂后期, 赫赫有名的東海王司馬越的封國。 后來東海王在出征石勒的途中憂懼而死,八王之亂徹底終結。 五胡之亂的序幕終于完全揭開,異族的鐵騎橫行中原, 元帝與王引則繼承了東海王司馬越與瑯琊王氏王衍所留下的政治遺產, 放棄在北方與諸胡爭鋒的打算, 決意投身東南,再創基業。 事實上, 當日擁立元帝在江左踐阼的僑姓世家, 大多都是出自東海、瑯琊二郡。除了瑯琊國內的諸葛氏、顏氏外, 更有不少東海王原本的屬臣。 這些人本就出身山東,即便并無北伐的雄心壯志與能力稟賦,也對故國頗有幾分懷戀。 也正因此,北府軍在東海、瑯琊二郡的勝利,大大撫慰了這群南遷世家的心靈。 這群世家子弟雖不通武藝, 可卻最擅長舞文弄墨、附庸風雅。 捷報傳來之后, 他們便一個個爭相屬文,三天一小會, 五天一大會,一遍遍炫耀自己的文辭,仿佛是他們橫戈立馬、收復故國似的。 在這樣的氛圍作用下,桓元那番狗屁不通的污蔑之言,顯然缺乏大肆傳開的媒介。 先帝之死早已塵埃落定,瑯琊王墳頭的草都幾丈高了,此時跳出來說郗歸弒君,又有誰會相信? 在好些大臣看來,郗歸雖主意正,不聽勸,又野心勃勃,沒有女子應有的樣子,可卻從不妄殺。 如此婦人,怎會做出弒君之事呢? 也有人從北府軍的種種動向中,發覺郗歸并非他們所想象的那般心慈手軟。 可事到如今,誰又敢不審時度勢? 就算真是郗歸弒君,與他們又有什么關系? 司馬氏無德無才,豈會值得他們拼死效忠? 郗歸無論如何,也算是個明理之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桓元的不甘心,他們若是中了計,難道要迎桓元這個瘋子做新君嗎? 就這樣,桓元歇斯底里的污蔑并未在江左朝堂上造成多大的影響,民間更是完全不信如此這般的荒謬之語。 然而,看似平靜的局勢之下,有兩個人卻坐不住了。 深宮之中,王池面無表情地看著跳動的燭光,已然枯坐了半個多時辰。 姚黃擔憂地勸道:“娘娘,別傷神了。郗司空何等人物,豈會將這種荒誕不經的陰謀放在眼里?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無論如何,都和您沒有關系了?!?/br> “怎么會沒有關系呢?”王池心下凄然,可面上卻依舊冷漠,“郗回不是常說嗎?凡是做過的事情,就一定會留下痕跡?!?/br> 姚黃咬了咬下唇,猶豫片刻,堅定地駁道:“但這跟我們有什么相干呢?先帝醉酒,中傷妃嬪,這才落了個身死人手的下場,我們可什么都沒做?!?/br> “總有人要認下的,若是這件事被當作攻訐郗回的把柄,若有別有用心之人,借此煽動民心,糾集勢力,那她又該如何是好?” 姚黃心疼地看向王池:“郗司空能走到今日,定然不會缺了這點應對的本事。娘娘,您就不要為此憂慮了?!?/br> 王池緩緩搖頭:“我不能不擔憂。姚黃,你明白嗎?郗回不能輸,她絕對不能輸!幾百年來,好不容易出了個這樣的女子,好不容易有人愿意這樣為天下女子謀生路,她絕不能輸!” 她閉上眼睛,流下兩行清淚:“你不懂這世間男子多是怎樣的品性,不曉得他們是多么地貪婪和自私。他們死死守著男女有別的界限,用德容言工來捆縛我們,好讓我們用血rou為他們壘就踏腳石!” “郗回是上天派來的使者,她殺出了被郗岑連累、被王氏絕婚的絕境,硬生生拼出一條路來,直將數以萬計的男人壓在手下?!?/br> “那些人服氣郗回,不是因為她是一個女人,而是因為她是郗歸,是一直在贏的郗歸!” 王池說著說著,聲音帶了幾分落寞:“可一旦她輸了,形勢就會瞬間逆轉。那些男人會迫不及待地奪回權柄,會變本加厲地剝削女人。而女人,就再沒有如今這般的希望了?!?/br> 姚黃安靜地聽著。 對她而言,無論是現在還是從前,無論郗歸有沒有出頭,她都是王池身邊得用的侍女,從來不曾受什么磋磨,也沒有什么干出一番事業的雄心壯志。 可她仍舊希望王池開心,所以也愿意與她一道,盼著郗歸能一直贏下去。 那么,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保證她不會輸掉這一局呢? 姚黃躊躇著,提起了一個人:“張貴嬪自從到了京口,便與娘娘斷了聯系。說起來,弒君之事,究竟誰是誰非,還得她來指認才是?!?/br> “娘娘,我們要不要去找——不,我們不能找她,不能再與她扯上關系!”姚黃抿了抿唇,“要不要給郗司空遞信,讓她先找到張貴嬪,以免有人借此來做文章?” “不了?!蓖醭貒@了口氣,拒絕了她的提議,“她會想到的,這點小事,還用不到我們提醒。我只是、我只是擔心?!?/br> “娘娘,您后悔了嗎?” “不,我絕不會后悔?!蓖醭剡o拳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我首先要顧好自己的性命,然后才能兼顧其他。若我連活著都是妄想,若連我自己都只能為人魚rou,又怎會有余力去憂慮天下女子的未來?” “那您今日是——”姚黃遲疑地問道,“我們能做什么嗎?” 王池再次搖頭:“身處深宮的我們,恰恰什么都不能做。姚黃,我只是憂慮,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十拿九穩的事,更何況,司馬恒安靜得太久了。先帝之死,本就是她與郗回生隙的開端,你說,她會不會借此機會,污蔑郗回呢?” 宮外,顧信也有同樣的憂慮。 郗歸一邊翻閱前線戰報,一邊聽顧信說起此事。 她挑眉看向跟在顧信身邊學習的朱肖:“阿肖,你說呢?你覺得她會怎么做?” 對于這個間接造就了祖父悲劇的公主,朱肖始終懷著一種難言的心情。 當初孫志亂起,吳興雖非首當其沖之地,卻也不是全然太平。 慶陽公主一介女流,自然無法憑借那兩百護衛脫身,所以毫不猶豫選擇了自家這個吳興最大的世族,尋求祖父的庇護。 可是,北府軍入城之后,祖父只是想讓她幫著探聽消息,她卻投靠了北府軍,遲遲不肯離開府衙,以至于引起了陸然與張敏之的懷疑,最終釀成了后來的動亂。 而當動亂落下帷幕的時候,又是這位公主,親自帶著祖父,走上了那條赴死的悲壯之路。 朱肖每每想起此事,心中便深恨不已。 他不恨郗歸。因為人生世間,各有所求,北府軍與朱氏立場不同,那便各憑本事分個勝負。 他厭惡陸然。因為陸然不甘心自己的失敗,硬生生將吳興攪了個翻天覆地,讓別人來為他的陰謀算計承擔代價。 可他最恨的還是張敏之與慶陽。 張敏之與祖父相交多年,最后卻憑著這信任,害得祖父走投無路。 而慶陽公主更是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