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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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將軍的大軍就駐扎在會稽,我昨日坐快船往返,單程只需大半日的工夫。府衙半夜生火,高將軍必然會遣人去會稽報訊。今日天黑之前,不說城外高將軍的兵馬,就連會稽的援兵也會趕到!我們一定會勝利的!”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沿著院墻,一遍又一遍地說著諸如此類的激勵之語,一隊隊地視察過去。 機動組快速地奔跑著,傳遞著食物、水囊,以及越來越少的兵器。 視察到一半的時候,宋和看到了依舊提著那把長刀的司馬恒。 附近的氣味實在難聞,司馬恒高高束起頭發,臉上蒙著一塊布巾,竟有幾分俠女的模樣。 她快步上前,將腰間的水囊遞給喉嚨沙啞的宋和,面不改色地看向周遭的將士,口中卻悄聲問道:“郗途的人真能趕到嗎?” 宋和大口灌水,幾乎要喝光大半個水囊。 他用力擦了把臉,將水囊還給司馬恒:“趕是肯定趕得到,就看我們有沒有命等他來了?!?/br> 第138章 赴吳 “這么多個時辰過去了, 外面竟然還在廝殺,只怕戰況很是慘烈?!彼魏驮诖棠康某抗庵虚]了閉眼,“沒想到郡城之內,竟然隱藏著這么多的人手, 難怪女郎要利用分田之事重新登記戶籍。這么多的隱戶, 由不得人不查啊?!?/br> “都到了這個時候, 說這些又有何用?”司馬恒冷哼一聲,“若是我們敗了, 接下來會如何?” “亂軍死了這么多人, 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這些人此刻大約已然殺紅了眼?!彼魏涂聪蜻@位與昨日的精致樣貌全然不同的公主,有些唏噓地說道,“他們不會管這里有沒有司馬氏的公主, 只會想多割幾個首級去找主子領賞?!?/br> “是嗎?”司馬恒漫不經心地反問了一句。 到了這個地步, 她反倒不再猶疑。 司馬恒自小便信奉“君子不立危墻”的信條, 從不令自己置身險境,可如今難得體驗一次, 竟也生起了一種特別而刺激的感覺, 以至于壓過了心中對危險的恐懼, 莫名地漲起了幾分躍躍欲試的興奮。 她甚至還有閑情逸致來與宋和開玩笑:“這么說,我是信錯了你?若非昨日在府衙中逗留了那么久,我此刻應該還在朱氏的塢堡中睡覺呢?!?/br> “或許吧?!彼魏碗S口答道,“公主后悔了嗎?” “后悔?”司馬恒瞥他一眼,神色間浮現起了幾分傲氣, “那你可要記住, 我慶陽從不后悔!決定是我自己做的,那么, 無論結果是好是壞,我都會自己承受?!?/br> 她一邊用布條纏繞手掌,一邊不屑地說道:“謝蘊不過是砍了幾個叛軍,就引得那群文人爭相稱贊,說什么足以載入史冊?!?/br> “昨夜死在我刀下的,少說也有七八個人。我倒要看看,今日我若再殺他幾十人,那群文人又會怎么寫我?” 司馬恒終究沒有實現這個愿望。 殘忍的廝殺持續了大約五個時辰,亂軍們即便分批沖鋒,也難免出現了疲態。 于是乎第三道防線的兩邊,詭異地呈現出了一種緊張的松弛感。 時不時就會有那么一陣,整整一片的亂軍都不再沖殺,只是雙眼放空地盯著內院的方向,明明筋疲力盡,但卻決計不肯離開。 然而這情形并未持續太久。 午時過后,隨著外圍高權所部與張氏部曲的打斗聲越來越接近,亂軍仿佛被野獸攆著似的,毫無休止地開啟一輪又一輪新的沖鋒,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越過院墻,紅著眼殺進內院。 當內外院之間的防線被攻破,余下的三百余名北府將士與公主護衛一道,在府衙最中央的小院之外,與亂軍進行最后的搏斗。 遠處的廝殺聲越來越近,人人都知道,無論是亂軍還是北府,都已迎來了最關鍵的地步,一旦高權率人沖了進來,此間戰局將再無懸念。 亂軍因此而愈發狠厲地拼殺著,雙目赤紅地朝著小院沖去,想要趁著最后的機會抓住幾個人質,以免無所依仗地做了外面高權等人的刀下亡魂。 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是北府軍將士還是公主府護衛,都不約而同地將宋和與司馬恒牢牢護在中央,以至于司馬恒根本就沒有機會與亂軍短兵相接。 偶爾有幾個異常兇悍的部曲沖破重圍,闖進小院,可還沒等到司馬恒動手,就被守在她身邊的護衛一刀砍倒。 司馬恒瞥了一眼身邊的護衛,第一次慶幸平日里對這些護衛給足了賞錢。 周遭亂得仿佛夢境一般,宋和于一片嘈雜聲中,聲嘶力竭地喊道:“援軍已至,汝等受人蒙蔽,誤入歧途,今日種種,原非爾之過錯。凡汝眾人,只要放下屠刀,即可免于死罪?!?/br> 亂軍安靜了一瞬,可隨后便有數道吼聲響起。 他們叫囂著: “不要聽這些僑人的鬼話,他們不過是想騙我們投降罷了!” “兄弟們,二郎還在等著我們,我們一定要活捉這當官的,保住二郎的性命!” “為了二郎,沖??!” 朱杭怕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真到了最后的關口,殺得最厲害的,竟然是他朱氏的部曲。 朱氏部曲的狀態,顯著地影響到了其余亂軍。 在群體的瘋狂進擊中,沒有人會再去相信宋和關于投降免罪的任何保證。 畢竟,從昨夜到今晨,北府軍有那樣多的人死在吳興,沒有幾個亂軍會天真地認為,北府真的能做到既往不咎。 更何況,他們同樣有那么多同伴死在昨夜,死在今天,以至于其心中的仇恨,并不比北府軍少多少。 此情此景之下,他們若是束手就擒,又如何能對得起死去的人? 無論是仇恨還是心虛,都令這些亂軍無法放下武器。 然而,亂軍縱使再勇猛,也比不上在戰場上歷練過的北府軍。 與之前的數道防線相比,小院周圍的空間終究有限,無法同時容納太多亂軍沖鋒。 北府軍的將士與司馬恒的護衛混合編隊,輪換著上前迎敵,亂軍一時半會地,竟不能前進分毫。 直到正午的日光漸漸偏移,亂軍一個個都打得饑腸轆轆,守在小院之外的將士與護衛,也幾乎都掛了彩,漸漸地在廝殺中落了下風。 眼看己方的勢力越來越弱,宋和喃喃自語:“大業未成,功名未立,難道我就要這么死在亂刀之下了嗎?” 司馬恒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握緊了手中的長刀,可還沒等她撥開護衛走到外圍,便聽到雄渾的軍號聲從遠處傳來。 司馬恒從未聽過北府軍的號聲,可這并不妨礙她在此時露出歡欣的神色——吳興境內并無正規軍隊駐扎,軍號既響,那么,一定是北府軍的大部隊前來救援了! 周遭北府軍將士雀躍的表情,強有力地印證了她的猜測。 司馬恒知道,自己這一局,終究還是賭贏了。 她于西斜的日光中,露出了一個疲憊卻滿意的笑容,緩緩地靠在了身邊一名護衛的身上。 長達數個時辰的緊張,讓她幾乎失去了一切有關身體的知覺。 直到此刻,她才清醒地感受到,自己從虎口到手臂,從小腿到腰腹,簡直無一不痛,無一不累。 她緩緩地閉了閉眼,又慢慢睜開,看向那些絕望的亂軍,看著他們在一聲聲催命般的號聲中,終于不得不頹然跪下。 一聲又一聲清脆的墜落聲響起,一柄又一柄長刀墜地,一道又一道哀泣傳來。 固然還有人負隅頑抗,有人奮力沖鋒,可大勢已去,絕大多數的亂軍都被席卷而至的疲憊與絕望淹沒,再沒有力氣掙扎。 那些抵死不從之人,很快都被砍死。 一半的將士與護衛們上前,將投降的亂軍捆了起來。 司馬恒終于恢復了些力氣,與之同時回來的,還有她那敏銳的嗅覺。 她清醒地感受到,周遭充滿了濃烈的血腥氣,甚至還有不少蒼蠅在嗡嗡作響。 六月的酷熱加劇了死亡的氣息,焦味伴隨著惡臭,在空氣中密密地織出一種慘烈的味道。 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偏西的天幕上,司馬恒覺得自己有些中暑——如若不然,她怎么會覺得這午后的日光,竟是夕陽一般的血色呢? 號聲越來越近,司馬恒扶著護衛的胳膊,一步步地向前,踉蹌著登上了那座于昨夜臨時搭就的用來觀察敵情的木質瞭望臺。 她看到郡城北邊,一群器宇軒昂的將士,正如狂風一般地,沖著內城席卷而來。 她看到一群群亂軍,正慌張地東竄西逃;幾個膚色白凈的孱弱之人,正被簇擁著逃向西邊。 她看到就在靠近府衙的地方,一群渾身是血的將士,正一步步地走近。 隨著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響,一聲又一聲“高將軍”傳來,宋和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怯意。 直到一雙鞋停在了自己面前,他才不得不抬起頭來,看著高權那張沾了血污的臉,顫著聲音問道:“傷亡如何?” “傷亡如何?”高權嘶啞的聲音中帶著淚意,喉嚨里發出了極難形容的嗚咽聲,“十不余三?!?/br> 他說:“城外兩千將士,如今還站著的,只怕連五百都沒有了?!?/br> “怎會如此?!”即便早有預料,宋和還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高權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無限的痛苦與悔意。 一滴淚從他臟污的面頰滑落,透露出此刻內心的脆弱。 一個三十來歲的粗獷大漢,終于再也按捺不住,當著眾人之面嚎啕大哭。 一夜的拼殺沒有令他流淚,直到此刻,直到穿越重重的亂軍,確認己方取得險勝之后,他才能夠真正放任自己,為死去的兄弟們痛苦流涕。 高權的淚水感染了周遭無數的將士,也遙遙地哭到了郗歸的心里去。 郗歸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凌晨抵達吳興的。 就算人人都勸她慎重,可快船還是隨著江風,飛也似地劃向了三吳。 即便如此,她心中也十分明白,自己的到來并不會改變任何已經發生的事情,等她抵達吳興之時,最慘烈的時刻定然已經過去,她無法挽回那些必定會犧牲在這場動亂之中的無辜將士。 果然,船才剛到渡口,郗歸甚至還未出艙,便有將士送上了郗途關于前夜吳興之亂的表文。 郗歸在牛車上看完了那封長長的表文,于城外北府軍的營地之中,首先接見了高權。 就算心中對高權的狀態早有預料,郗歸也沒有想到,再見面時,高權鬢間竟已生了白發。 這是郗岑留下的那支人手之中,難得的以機變著稱的部將,向來游刃有余,從容不迫。 可此時此刻,這位年過而立的將軍,縱使身形依舊挺直,神情卻帶著顯而易見的落寞。 營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郗歸站在靠內的地方,與門邊的高權遙遙相望。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可誰都能聽得出其中的哀責。 高權聽到她在陰影中說道:“北府軍成立的這一年多以來,堪稱從無敗績。北秦的騎兵那樣驍勇,不知令多少人聞風喪膽,可北府軍卻在江北屢戰屢勝;孫志叛軍聲勢浩大,席卷三吳,可一遇到北府軍,便不得不揮師東退?!?/br> “唯有吳興,唯有吳興?!臂瓪w深吸一口氣,無比沉痛地說道,“三千將士,數百鄉勇,一場戰役之后,活下來的人數,竟不足三分之一?!?/br> 她目光沉沉,聲音卻放得很輕,仿佛真的只是發出一個疑問,而并非責備:“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第139章 偏私 高權悲痛地閉了閉眼, 他深吸一口氣,想要說些什么,可卻什么聲音都未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