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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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貴的是,她也從不在這爭論中遮掩真正的自己。 他們的靈魂相對而立,縱使立場不同,但卻都是坦誠而開放的。 郗歸說得沒錯,他們縱使政見不同,卻從來不是私敵。 于是他們仍舊可以像荊州的玉郎和阿回、郗岑和謝瑾那樣彼此信任。 甚至比那時更好。 因為郗歸的靈魂,比那時更為耀眼,也更為深刻地吸引著謝瑾。 謝瑾真正明白了自己愛的是什么。 “愛從不淺薄?!敝x瑾無比堅信地說道,“如果有人覺得愛情庸俗而淺薄,那他不是沒有體會過真正的愛情,便是對愛心懷偏見?!?/br> 郗歸扭過頭去:“我無意與你就愛情展開辯論?!?/br> 她不是十幾歲的女孩,不會永遠沉溺在“浪漫愛”的神話之中。 在那個未來的世界,愛情之所以曾經神圣無比,是因為它曾與自由,與理想,與無數珍貴的東西聯結在一起。 所有人都在愛情中尋覓價值,無論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 那種神圣的純潔的高貴的愛情,其內涵是由戀愛雙方共同賦予的。 而“愛”本身,僅僅只是一件普通的容器。 郗歸的拒絕令謝瑾發出一聲釋然的輕笑,他認為她在刻意回避——一種可愛但別扭的刻意回避。 “阿回,關于朝堂之事,你字字珠璣,可一談到愛情,你卻說無意辯論?!敝x瑾帶著滿腔情意,直視郗歸的眼眸,“究竟是愛情不值一提,還是你刻意貶低?” “我并不同意你的看法?!敝x瑾笑著說道,聲音溫和極了,也幸福極了,“阿回,我認為愛是很好的東西。能夠愛,是一種難得的品質,我不會羞于提及?!?/br> 謝瑾還想說,你從前明明很敢愛。 可他旋即便意識到,那個活潑的、靈動的、燦爛的敢愛敢恨的郗歸,也許正是消逝在了他和郗岑的爭斗中,消逝在了她所說的腐朽的江左。 而作為幫兇之一,他不能也不應苛求郗歸,他不配指責她不夠愛。 是她教會他愛。 他曾經為了家族、為了江左活了許多年,直到遇到她之后,才擁有了一種全然不同的生命體驗。 他是一個竊賊,從她那里學到愛人的能力,如何能反過來指責她看低愛? 他只是為她感到難過。 在荊州時,她曾經那樣義正言辭地指責他,指斥陳郡謝氏不顧惜家中女兒的心意。 可如今,在她眼里,甚至就連她自己的心意也變得無足輕重。 謝瑾傷懷地看向郗歸,可郗歸卻說:“我不需要你的憐憫,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她說:“從前我愛你,愛阿兄,可現在,我愛百姓,愛天下?!?/br> 這滔滔的江水,滾滾的紅塵,市井巷陌間每一個努力生活的普通人,哪一個不值得她去愛?不值得她奮不顧身地愛? 命運讓她穿越迢迢的時空,趟過神秘的虛空,最終來到這里,也許正是為了這片土地,而絕非為了讓她去愛某一個人。 謝瑾并沒有反駁,他沉靜地說道:“可我愛你。我愛江左,愛建康,愛謝氏,但這些通通不妨礙我愛你。阿回,我愛你?!?/br> 即使是在七年前的荊州,即使是在最情濃的時刻,謝瑾也從來沒有講過這樣直白熱烈的情話。 謝家玉郎是一泓深沉的潭水,是一枚溫涼的玉璧,是含蓄再含蓄,溫潤再溫潤。 可現在他說:“我愛你?!?/br> 時光荏苒,他們的改變絕不僅限于立場,還有性格,還有靈魂。 他們曾那樣緊密地靈魂相貼,在彼此身上留下了自己獨有的印記。 物換星移,那印記婉轉地蔓延開來,鋪滿了愛人的心室,也改變了那個原本的靈魂。 他們仍舊互相吸引,卻與從前不同。 郗歸有些悵然。 她無比真實地感受到了謝瑾真摯的愛情。 她來自遙遠的未來。 在那里,她沒有如今這般的權力與富貴,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對那個尚在青春期的普通女孩而言,她和周圍的朋友們,有誰不曾渴盼過轟轟烈烈的美好愛情? 可那樣的愛只屬于飄搖亂世和太平盛世。 但此時此刻的阿回和玉郎,卻處在一個沒那么好、卻也絕不算最壞的時代。 愛情的傳奇,不會發生在這樣平庸而腐朽的時代。 因為沒那么好,所以要被世俗牽絆,不能為愛情奮不顧身。 因為絕不算最壞,所以還有一線希望,還總想要勉力一試,還不能放縱自己為愛情沉醉。 郗歸說:“玉郎,我們都是想要為這個世界做些什么的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那條路要走。人生太長,長路漫漫,能夠一直相伴的,只有志同道合的同路之人?!?/br> “難道我們就絕非同路之人嗎?”謝瑾直白地問道。 “那你要問自己,而不應該問我?!臂瓪w坐在妝鏡之前,徑自拆卸釵環,“江左無藥可救,我要守護一方百姓,而絕非一個腐朽王朝。你要做司馬氏的捍衛者,而我,恐怕要做司馬氏皇權的掘墓人?!?/br> 乳白的玉釵擱到妝奩里,發出清脆的響聲,謝瑾的心房也隨之一顫。 他拿起犀角梳,輕輕為郗歸理著頭發:“我不知道往后會如何,但至少眼下,我們能夠攜手同行。阿回,我永遠不會傷害你?!?/br> “但愿如此?!臂瓪w看向鏡中的自己,“未來如何,取決于我們怎么做。玉郎,你想好了嗎?你是要做司馬氏一家的忠臣,還是要做江左的社稷之臣?” 這是郗歸第二次問起這個問題。 謝瑾沒有辦法否認,自己的內心出現了一絲小小的動搖。 他從小便敬佩郗司空,敬佩他外拒胡族,內安江左,敬佩他一心為國,謙沖挹盈。 他一直希望自己也能成為郗司空那般的臣子。 他渴望江左迎來真正的太平盛世。 所以他一力反對桓陽與郗岑的圖謀,拒絕他們將江左拉入動蕩的漩渦。 他處心積慮還政于君,想要挫殺世家的烈焰,讓司馬氏成為江左真正的天子。 可司馬氏的君主,真的擔負得起這樣的責任嗎? 他遲遲沒有真正完全還政于君,是不是也是因為自己心中仍有疑慮? 謝瑾不知道。 他身處浩浩蕩蕩的浪潮之中,不知道歷史的大潮正在朝著哪個方向涌動。 掙扎之中,謝瑾聽到郗歸說道:“家國天下,本非一物。一姓之國,與萬民之天下,孰輕孰重,這難道很難選擇嗎?” 謝瑾輕輕擱下了手中的梳子,同樣看向鏡中的郗歸:“可是阿回,你怎么知道,你選擇的、就一定正確呢?” “你動搖了?!臂瓪w薄唇微啟,吐出的是宛如咒語一般的可怕預言,“玉郎,你動搖了,你自己也不確定,你所堅持的是否正確,所以轉而問我?!?/br> “我堅信我的選擇,不過,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郗歸轉過身去,靠在妝臺的邊緣,看向謝瑾的眼睛,“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理智的柵欄一旦松懈,只會越來越脆弱。心間的裂縫永遠只會越來越大,玉郎,動搖絕不可能只有一次?!?/br> 她站起身來,手掌覆上謝瑾的心口,“你聽,他變了。無論你是否承認,你都不再是從前那個堅定的你自己了?!?/br> 第80章 豫州 謝瑾的心跳亂了一拍, 但隨即便鎮靜下來:“早已經不是了。從我們在京口重逢,從我答應予縣公徐州刺史之位的時候,我便不再是從前那個我了?!?/br> 想要把北府軍納入麾下,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畢竟郗途還在建康, 謝瑾想要說服他, 簡直易如反掌。 縱然那樣做會碰到不少來自郗聲、郗歸乃至于北府軍將士的壓力, 但那些并非不可解決——只要愿意付出足夠的代價。 但謝瑾并沒有選擇這樣做。 那時他告訴自己,江北形勢嚴峻, 與郗歸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可究竟是為了什么, 誰又說得清呢? 郗歸向后拉開了些許距離, 打量著謝瑾的神色。 謝瑾不自在地側頭:“眼下北秦蠢蠢欲動,千般萬般,御胡為要?!?/br> “當然, 御胡為要?!臂瓪w揚起下巴, “那么, 玉郎,益州建昌馬之事, 你意欲何為?” 謝瑾的食指和中指輕輕并攏, 于袖中微微摩挲, 最終緊握成拳。 “回到建康之后,我便立即稟明圣人,著人去豫州主理市馬一事,與桓氏易得良馬,經江州、揚州而運至徐州?!?/br> “豫州?”郗歸挑眉問道。 謝瑾緩緩眨了下眼, 認真地看向郗歸:“對, 豫州?!?/br> 郗歸快速走向外間,抬頭看向壁間懸掛的輿圖。 江左建國之初, 仍命中朝的寧州刺史王讓掌管寧州,甚至因為王讓勢大的緣故,還讓他兼了左近的益州刺史。 然而王讓為人好大喜功,執政期間,專仗威刑,鞭撻殊俗,逼得多地接連反叛,降于成漢李氏。 寧、益二州自此名存實亡。 直到桓陽掌控荊州,才出師討伐,攻入成都,收復二州。 但好景不長,桓陽薨逝的那一年,北秦符石派大軍急攻成都,寧、益二州再次淪陷。 盡管如此,桓氏部下在二州經營多年,絕不會沒有絲毫勢力留下。 北秦君主志在南下,絕不會輕易與江左互市。 只有通過桓氏,江左才有可能市得益州的建昌馬,北府軍才能獲得更多的戰馬御敵。 郗歸的目光一寸寸掃過輿圖。 江左僑置的豫州,位于江淮之間,與荊、江、揚三州接壤。 陳郡謝氏自二十年前,便開始在豫州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