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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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姊相信,只要她為女郎效力,女郎就一定會看得到她的付出,她會得到回報的。 就算她死了,女郎也會照料好她的家人。 于是伴姊說道:“女郎,我雖然害怕,但卻心甘情愿。您就讓我去做吧,好不好?” 郗歸回抱伴姊,輕輕撫摸她的背脊:“時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等做出自行車來,我們再說這件事?!?/br> “好的,女郎,你等我,我很快就會帶來好消息的?!?/br> 郗歸點了點頭:“我相信你?!?/br> 臨走之前,伴姊遲疑著問道:“方才南星jiejie帶我進來的時候,我聽到南燭jiejie說,您最不喜歡猶疑。女郎,您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嗎?” 伴姊知道,自己或許不該問出這個問題,可她實在好奇。 她想更多地了解郗歸,想盡可能多地清楚郗歸的喜惡,以免讓她失望不喜。 郗歸沒想到伴姊會這樣問,她愣了一瞬,開口反問:“伴姊,你讀到《論語》了嗎?” 伴姊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答道:“只學了六篇?!?/br> “夠了?!臂瓪w頷首說道,“《論語》中有這樣一段話——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br> 對于這段話,伴姊可謂印象深刻。 孔子生活的時代,距今已近千年,時光荏苒,物換星移,“三思后行”也早已離開了高高在上的典冊,變成了市井小民都耳熟能詳的俗語。 伴姊學到這句話時,還曾因看到自己熟悉的東西而興奮激動,也為俗語與圣人所言的差異而感到困惑。 她本來以為,三思而行是眾所周知的準則,可郗歸方才的語氣和此時的語境糅合起來,令她心中不得不升起了幾分不確定的意味。 于是她看向郗歸,問出了這個被擱置已久的疑惑:“可是大家都說,做事應該三思而后行。這難道不對嗎?” 第77章 不疑 “這難道不對嗎?” 郗歸第一次讀到這段話時, 也有和伴姊同樣的疑惑。 可如今的她,已經并非當初那個懵懂的孩子,可以隔著迢迢的時光,為年幼的自己解答這個問題。 “可是, 過猶不及啊?!臂瓪w仿佛是在回答伴姊, 但更像是講給自己, “多思會使人猶疑,猶疑則會削弱行動力。江左立國多年, 平白錯失了多少北伐的機會, 不正是因為猶疑?我們必須行動, 在不確定中尋找最大的確定性?!?/br> “行動?”伴姊懵懂地看向郗歸。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臂瓪w憐惜地看向伴姊,“我們生活在這樣的時代,便注定不能安享太平?;蛟S有一天, 所有的戰事都會結束, 胡族的鐵騎會徹底地離開中原, 人人都能安居樂業,孩子們再也不必為生存cao心。到了那個時候, 人們盡可以細細地思考, 細細地籌劃, 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赡墙^不是現在。伴姊,如今有無數的人看著我們,有無數的人想要阻攔我們,我們絕對不能猶疑。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我們只有一往無前, 才能劈開那些束縛,真正搏一個明天?!?/br> “女郎想要做什么呢?”伴姊不明白, 女郎已經擁有了如此多的財富和軍隊,為什么好似還有很多困難的樣子。 郗歸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開口問道:“伴姊,你和家人為何不遠千里地迢迢南渡?” “我不記得了?!蹦隙芍诽^艱難,他們一走就是六年,伴姊已經記不清北方的家園。 她的記憶里,只有日復一日的趕路和年復一年的饑餒。 伴姊努力回想,還是只能不確定地答道:“我聽大人們說,胡人在北方劫掠,漢人實在無處求生,所以才想著冒險南渡?!?/br> “是啊,無處求生?!臂瓪w嘆了口氣,目光有些縹緲,“遺民淚盡胡塵里,南望王師又一年。1那原本是我們漢人的家園,可到了如今,漢人卻無處求生?!?/br> “女郎,你不要難過?!卑殒肃橹f道,覺得自己不該提起這個話題。 郗歸搖了搖頭:“我不是難過,難過沒有任何用處。伴姊,氐人苻石已經統一了北方,不日便將揮刀南下。如果我們不采取行動,江左就會成為第二個北方?!?/br> “??!”伴姊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可是,可是還有朝廷,朝中那樣多的大臣——” “朝中有多少大臣,便有多少門戶私計。人人都等著旁人出力,不肯出來擔責?!?/br> 伴姊第一次窺見郗歸的抱負,她顫聲說道:“您是要,您是要——可是這樣大的事,怎么能只靠您一人籌謀?” “我并非一人?!臂瓪w堅定地說道,“北府軍有兩萬將士,徐州有數萬子民,伴姊,我還有你們?!?/br> 伴姊仍舊不敢相信:“北府軍只有兩萬將士,可胡人卻有千軍萬馬?!?/br> 她在心中問道,這不是、以卵擊石嗎? 郗歸粲然笑了,這笑容讓伴姊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自信的英豪。 她看到郗歸昂起頭顱,擲地有聲地說道:“孫策以天下為三分,眾才一旅;項籍用江東之子弟,人惟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2兩萬精銳,再加上整個徐州作為后盾,難道還不夠嗎?” 畢竟,整個江左,除了桓氏以外,再沒有這樣多、這樣好的軍隊了。 有北府軍在手,她完全可以想方設法,獲取更多的將士和糧米,鍛造出一支足以與北秦軍馬抗衡的軍隊。 孫策與項羽的故事,即使是伴姊這樣貧民出身的孩子,也都耳熟能詳。 她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正被一種難言的激動裹挾著,整個人都興奮得說不出話來。 也許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是幾瞬,伴姊聽到自己對著郗歸保證:“我愿意,女郎,我愿意幫你,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伴姊方才也說過類似的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次,她的胸中激蕩著怎樣的豪情壯志。 這樣的大事,她義不容辭。 “好孩子?!臂瓪w握住她激動得發顫的雙手,“這個世界終究屬于行動者,我們絕不猶疑?!?/br> “絕不猶疑?!卑殒远ǖ刂貜椭?,看向郗歸的眼睛。 兩日后,謝瑾第二次來到京口。 他到的時候,郗歸正在校場看北府軍演練。 謝瑾不確定郗歸是否愿意讓自己接觸關于北府軍的一切,所以并未貿然前往校場,只在附近的里巷邊等候。 見到郗歸的一瞬間,他快步向前走去,想擁她入懷,卻怕旁人誤會郗歸輕薄,于是只好按捺住內心的沖動,輕輕喚了一句“阿回”。 郗歸粲然而笑:“你來啦?上車說吧,伯父在家等我們用夕食呢?!?/br> 謝瑾嗯了一聲,隔著衣袖握住郗歸的小臂,扶她登上牛車。 “這樣大的風,怎么不在屋里休息?”上車后,謝瑾心疼地握住郗歸冰涼的手,將之貼在自己的脖頸邊。 “江北怎樣了?”郗歸急切地問道,根本顧不上回答謝瑾的問題。 “劉堅他們渡江之后,北秦的軍隊便藏了起來。當日司空于江北抗胡,打出了高平郗氏的赫赫威名。此次軍隊甫一渡江,江淮之間的百姓便無不興奮鼓舞。苻石的部下想必也聽聞了此事,想要觀察觀察形勢?!?/br> 郗歸聽了這話,不由眉頭微蹙:“渡江的將士都懷著大戰胡虜的心思,想要打出一個風風光光的首戰。如果時間拖得太久,只怕士氣會有所松懈?!?/br> 早在春秋之時,曹劌就說出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名言,rou體凡胎畢竟不是精密設置的機器,倘若沒有勝仗的滋養,很難長久地將士氣維持在峰值。 謝瑾并非不懂這個道理:“謝墨已經派出了不少斥候,十日之內,北秦若是還沒有動靜,他便會伺機而動,派出劉堅等人,主動圍殲北秦軍隊?!?/br> 郗歸點了點頭,稍稍放下心來。 她早已叮囑過劉堅,渡江后的第一戰,不求范圍多大、殲敵多少,只求一個捷訊,最好是以絕對的優勢兵力,圍殲敵一小部,以求振奮士氣。 第一批渡江的兩千人,都是校場上的精銳,也曾在剿匪中實踐過這個原則。 對他們而言,小范圍的殲滅戰想必不成問題。 校場距離府衙不遠,說話之間,牛車已在院中停下。 婢女們下車打簾,謝瑾一路摩挲著郗歸蔥管似的手指,此時終于按捺不住,輕輕吻了吻郗歸的手指。 郗歸瞪了他一眼,當先下了牛車。 謝瑾笑著跟上,隔著重重寬袖,緊緊握住郗歸的手。 郗聲知道年輕夫婦之間的熱切,是以雖然不喜謝瑾,也瞧不上他分別幾日便巴巴追來的行徑,卻還是沒有多加耽擱,禮節性地共用夕食之后,便將時間留給了夫妻二人。 謝瑾知道郗歸的心事,所以并不著急親近,只是攬著郗歸靠在一處,一邊摩挲著郗歸的發絲和手指,一邊絮絮說著關于市馬、徙民二事的看法。 “圣旨已下,瑯琊王不日便將渡江,與拓跋氏商議市馬之事。只是桓氏那邊,還需再行商議。圣人好不容易得了個提升司馬氏威望的法子,是決計不希望西線也買來馬匹、分了瑯琊王的功勞的?!?/br> 郗歸沒有說話,謝瑾很清楚,關于蜀中建昌馬一事,郗歸絕無讓步的可能。 可他還是問道:“阿回,我們可以稍緩一些嗎?等拓跋氏的馬匹到了江左,再與桓氏聯系,換取益州的建昌馬?!?/br> 郗歸側身看向謝瑾:“玉郎,你告訴我,司馬氏憑什么為了他一姓的名聲利益,讓前線的將士苦等?你覺得這合理嗎?朝堂之上,你盡可以籌謀權衡,可我絕對不會同意。臺城若下了圣旨,我便是奉皇命行事;可圣人若想阻攔,那就只好讓他接受木已成舟的事實了。到了那個時候,難堪的只會是臺城,而絕非京口?!?/br> “桓氏到底身份尷尬,阿回,你何必非要再跟他們沾邊?” “是我非要牽扯桓氏嗎?”郗歸一把推開謝瑾,坐直身體,“你倒是說說,除了益州和拓跋氏這兩條路,江左還能從哪里買到戰馬?而除了荊州之外,又有誰能將建昌馬運至建康?人人都知道戰馬的重要性,拓跋氏就算愿意與江左互市,也絕不會為我們提供太多馬匹。難道你要讓江北的將士站在地上,等著被胡人的鐵騎踐踏嗎?還是要讓他們跑著去搶胡人的戰馬?” 郗歸冷笑著說道:“你這么為司馬氏著想,少度知道嗎?他知道他敬愛的叔父,為了討好圣人,竟然愿意讓他在前線苦等嗎?” “益州戰馬并非只能由荊州運輸——” “你住口!”郗歸大聲斥道,“不由荊州運輸,難道要輾轉寧州,經廣州、江州,然后再運至揚州嗎?” 郗歸的聲音太大,南燭和南星尷尬地對視一眼,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 “不會等太久的?!敝x瑾早就知道郗歸的堅持,他并未覺得難堪,只是還想勸說郗歸穩妥行事,以免招致非議,“江左缺馬由來已久,并不急在一日兩日。最多一月,瑯琊王那邊必有消息。就等臺城下了圣旨,再讓北府軍光明正大地去找桓氏市馬,好嗎?阿回,你在京口的作為瞞不了人,京口已經如此受人矚目,就不要再沾惹不必要的麻煩了。如此這般的神兵利器,如何能私下送與桓氏做交易?我知道你并無私心,可滿朝文武不會這么想。太原王氏正巴巴地等著呢,你何必讓他們有由頭來尋你的錯處?” 第78章 利劍 “他們要尋便尋?!臂瓪w一把打掉謝瑾想來拉她的右手, “我就是要與桓氏交易,你倒是說說,這會觸犯江左哪條律法?” 謝瑾垂眼說道:“桓氏意圖謀逆,此事江左人盡皆知?!?/br> 郗歸冷哼了一聲:“既是亂臣賊子, 仁人志士何以不出兵討伐?竟然還讓他們盤踞荊州, 依舊做著封疆大吏?” 謝瑾抿了抿唇:“時勢使然, 朝廷眼下還奈何不了桓氏?!?/br> “既然如此,桓氏便還是江左的臣子, 荊州更是江左的轄域, 我與桓氏互通有無, 又有何不可?” “阿回,我不是為了圣人?!敝x瑾看著郗歸,懇切地解釋道, “我擔心他們為難你, 擔心他們的阻撓會讓你想做的事情難上加難。我們不要那么著急, 好嗎?” “他們憑什么為難我?”郗歸冷笑道,“論兵力, 有北府軍在, 建康城中有誰能奈何得了我?論情理, 長江本如長蛇,江左畫江而守,要害便在于首尾相應。我與上游桓氏互通有無,于御胡大局有益無害,他們憑什么阻攔我?” “北秦虎視眈眈, 我們每個人臉上都有無形的耳光?!敝x瑾還未來得及說話, 郗歸便傾身向前,小聲但冷酷地說道, “而臺城之內,玉郎,你的君主、你的同僚,不過都是群不顧大局的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蠢貨,我不指望他們,更不懼怕他們?!?/br> “何必——” “你不要勸我!”郗歸直起身來,冷漠地說道,“不要用你朝堂上的那套規則來說服我,阿兄正是中了這套話術的圈套,才在即將獲勝的前夜功虧一簣。我不需要名垂千古,不稀罕那些名士給我多高的評價,我永遠只在兩件東西面前讓步——絕對的正確,還有絕對的實力。臺城休想用江左那套陳腐的規則來束縛我,腐朽的堤壩永遠無法攔住洶涌的潮水,無論是司馬氏還是世家,都必輸無疑?!?/br> 謝瑾久久沒有說話,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受到了震撼。 他從前總以為郗歸是受到了郗岑的影響,才會如此激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