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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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軍中嗎?那婦孺如何安置呢?”郗聲感興趣地問道。 他原本就是徐州的主官, 掌管一州經濟民生,處理慣了這一類的事務。 京口一城, 正是在他手里變成如今這般富庶安樂的模樣的。 也正因此, 郗聲此時很是好奇, 自家這個古靈精怪的倔強小姑娘,會生出什么關于流民安置的法子。 “軍中也有需要漿洗的衣裳,有要擇菜煮飯的活計,孩子們也能撿拾柴火賺取薄酬。只要肯出力,總是有活做的?!臂瓪w一一列舉作答, 隨即說出了自己之所以這樣打算的緣由, “這些流民來自淮北,與土生土長的徐州百姓不同, 不但與我們家沒有什么深厚的情誼,與徐州百姓之間,也無絲毫感情。是以我想著,不如讓他們先在軍中過渡一段時日,與京口軍民一道勞作,聊聊淮北和京口的往事,增進些感情,以免之后各自抱團敵對?!?/br> “可軍中都是男人——”郗聲猶豫地說道。 “軍中如今也有勞作的婦人,只是與將士們訓練之處不在一起罷了?!臂瓪w細細向郗聲解釋北府軍營地的布局,“如今將士們都在東邊活動,他們有嚴格的紀律,未經允許絕對不能胡亂走動。婦女們通常在西邊勞作,那邊有人保護,不會出事的。等淮北流民到了,我們可以讓男人在中部勞作,間或參加一些軍中的訓練,老弱婦孺則視情在西邊做些活計?!?/br> “那這些人住在何處呢?”郗聲沉吟片刻,接著問道。 郗歸答道:“地動結束不過兩月,京口尚有不少沒有來得及修繕重建的房屋。五月天氣炎熱,這些人可以與受災的百姓一道,住在江邊或城中的軍帳之中,以為權宜之計?!?/br> “再往后呢?”郗聲點了點頭,詢問郗歸下一步的打算。 “我打算讓北府軍出資,于京口重建房屋之時,在營地附近建造大片房屋,名曰‘軍里’,然后以極低的價格,將之賃給軍中將士及其父母妻兒居住。那些淮北流民,也可安置在此處,正好與軍中將士混住,以免兩邊抱團敵對?!?/br> 郗聲摩挲著手中的茶盞,沉吟片刻,開口問道:“阿回,你是想讓這些淮北流民充作軍戶嗎?” 雖說劉堅等人都是郗照北府舊部后人,但卻并未被編作軍戶,名義上仍是良家子。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江左軍戶世代為兵,遭人白眼。 郗照不愿將部下束縛于軍戶這一身份之內,斷了這些人尋覓其他前程的可能性。 “是,也不是?!臂瓪w在心中略微組織了下語言,開口答道,“我的確想讓淮北流民中的青壯年男子參軍,也想讓他們與劉堅等人一樣,世代做我們高平郗氏的將士,但卻并不想讓他們成為尋常軍戶?!?/br> 她舉了西漢的兵制作為反例,陳明設立軍戶的必要性:“前漢兵農合一,男子成年之后,均要服衛、戍、役,可謂寓兵于農。如此這般,名義上是全民皆兵,可在實際落實的過程中,卻累得百姓們常年奔波于天南海北之間,將士們也無法專注于cao練之事,無法形成有效的戰力。與其如此,倒不如寓農于兵,安排專門的人來從事征戰之事,免了他們的力役和賦稅。如此一來,將士們差可自給自足,不會有太大的財政負擔,又可以專精于cao習演練,提升軍隊的整體素質?!?/br> 郗聲聽了這話,不得不承認很有些道理,但還是有幾分猶豫:“可兵卒究竟被視作賤業,若要那些淮北流民世世代代都從軍,恐怕會引起他們的反叛和不滿?!?/br> “您之所以擔心他們不滿,不外乎兩個原因。其一,兵卒遭人白眼,上升無望;其二,北府舊部可為良民,他們卻要充作軍戶。是這樣嗎?”郗歸問道。 郗聲點了點頭:“不錯?!?/br> 郗歸逐一答道:“兵卒遭人白眼,我們便給他們榮譽。保家衛國之人,本就不應被人低看。從今而后,北府軍每年都會為每位將士發放榮譽錢糧。伯父,我希望州府也出一部分錢,用以慰問將士?!?/br> “可?!睅资陙?,郗家已在京口軍民身上花了不計其數的銀錢,是以郗聲并不反對這個決定,在他眼里,為將士們花錢是理所應當之事。 郗歸接著說道:“將士們如若立功,便可逐級獲取軍中勛賞。北府軍會制定周密的勛名制度,使立功的將士們皆享尊榮。此外,軍中再設立專管撫恤的部門,若有將士戰死,即刻撫恤慰問其家人,為其父母養老,育其子女成人?!?/br> 郗聲搖了搖頭:“撫恤不成問題,甚至你先前說的免去力役和賦稅,也不是不能商量??蓜孜灰皇?,卻不是我們一個小小州府能夠做主的。徐州不過江左一州,如何能在這種大事上改弦更張?” “您若不喜歡這個說法,我們也可以給他換個名稱?!臂瓪w不甚在意地說道,“歸根結底,您心里也認同此事,也想要給將士們應得的榮譽,不是嗎?” 郗聲沒有說話,郗歸接著講道:“州郡不是每年秋天都要召集壯丁一道cao演嗎?待到今秋都試之時,我們便讓流民中的青壯男子,與徐州男兒一道cao練演習,以實力評出勝負,再正式將適宜軍旅的青壯流民混編入北府軍。北府軍中,除了京口丁壯外,多是晉陵男兒。等房屋蓋好后,就先讓晉陵將士的家人和淮北流民中的從軍之家搬進去,租給他們新開的田地,免其田租與力役,使之自給自足。此等生活,必然好過在淮北受異族侵擾,也強過‘三年耕方有一年之蓄’的務農生活。如此這般,便可讓百姓于潛移默化之中,習慣軍里的特殊之處,以住進軍里為榮。如此這般過個一年半載,大家便不會反感成為軍戶,日后的淮北流民,也便皆可照此安置了?!?/br> 從郗聲書房離開后,郗歸回到院中,再次給謝瑾寫信。 南燭一邊研墨,一邊遲疑地問道:“半日之內,定了這樣的兩件大事。女郎,您要不要先歇息一會,明日再給侍中寫信?” 郗歸笑著放下了筆,轉頭看向南星:“南燭是怕我沖昏了頭腦,做錯了決定,所以才勸我再想想呢!” 南星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那女郎您要再想想嗎?您這一出接著一出的,我方才瞧著,郎主額上都沁出汗珠了?!?/br> “好你個南星,連郎主都敢打趣了!” 郗歸假意作惱,南星卻并不害怕:“我才不是打趣郎主呢,我明明是在打趣女郎您??!” 郗歸笑著搖了搖頭。 大軍出征,又定下了兩件大事,此刻她心中放松極了,甚至有閑心與南星玩笑:“可見你們是愈發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得重新找幾個乖巧聽話的婢女才是?!?/br> 南星仰頭笑道:“您只管找,找過來后我給您調教?!?/br> 郗歸用團扇點了點南星,故作嫌棄:“讓你調教,還不知道要調教成什么古靈精怪的樣子呢!” 南星聽了這話,當即做了個古怪的鬼臉,與郗歸相視而笑。 南燭在旁邊看著,也抿唇微笑。 她笑著笑著,忽然想起一事:“說起婢女,我倒有個不錯的人選想薦給女郎?!?/br> “哦?”郗歸側頭看去,有些驚訝,“是什么人?竟能讓你覺得不錯?” 南燭素來沉穩,不似南星天真活潑,就連夸人之時,也往往有褒有貶,從未如此贊過哪個婢仆。 南星聽了這話,立刻搶著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伴姊那個小丫頭?女郎,我也覺得她不錯!” “伴姊?”郗歸腦海之中,浮現出那個倔強的、說要帶著阿姊一道好好活下去的女孩,不由有些恍惚。 “她怎么樣了?還在西苑嗎?”郗歸問道。 “還在西苑?!蹦蠣T應聲答道,為郗歸講述伴姊這段時日里的表現,“女郎臨走之前,特意交代西苑好生照料伴姊。潘忠說伴姊如今長高了些,氣色也比從前要好。她平日里多是幫著齊叟制作灌鋼,偶爾也會有些新奇的主意。西苑那邊倒也無人攔她,都讓她只管去試,沒想到還真讓她試出了東西。如今那邊各司其職,兩三個鐵匠結為一組,輪班工作。各組僅負責一道工序,相接制成灌鋼,效率比從前提高了不少?!?/br> 郗歸聽她這么說,不由有些詫異——這女孩竟自己想出了流水線作業? 她想到伴姊倔強的神色,不由有些期待——她會不會也是個來自后世的穿越者? “是嗎?”郗歸不動聲色地說道,“南星,你去西苑一趟,帶伴姊過來見我?!?/br> 南星應喏離開,郗歸繼續問南燭:“伴姊不過一個小姑娘,西苑那幫男人,竟肯聽她的安排?” 第75章 火藥 那些人打鐵為生, 個個都有手藝傍身,心中很是傲慢,怎么會甘心聽一個年僅九歲的小女孩指揮? “先前女郎提出灌鋼之法,西苑諸人皆不以為意, 唯有伴姊力勸齊叟嘗試, 那群鐵匠紛紛嗤之以鼻。沒想到伴姊后來竟果真制出了灌鋼, 大大殺了他們的威風。匠人們都是憑手藝說話,誰技高一籌, 他們便佩服誰。伴姊的手藝為他們掙來了女郎的獎賞, 他們便該佩服伴姊。更何況, 伴姊背后,還有女郎撐腰?!?/br> “僅僅如此嗎?”郗歸并不相信這個說法。 “女郎聰慧?!蹦蠣T含笑贊了一聲,接著說道, “我聽潘忠說, 伴姊年紀雖小, 卻很是聰穎,言談舉止之間。竟仿佛是有意識地驅使著那些鐵匠, 讓他們以她為首、聽她吩咐似的。她對灌鋼的制法全無隱瞞, 但又對質量嚴格要求, 以等次分級差來確定獎賞。如此這般恩威并施之下,西苑那幫鐵匠如今對她很是服氣?!?/br> “倒也是有本事?!臂瓪w笑著嘆了一句,“這些都是潘忠跟你說的?潘忠竟也看得出來?” 不是郗歸瞧不起潘忠,而是他向來憨厚樸拙。 與李虎相比,他并沒有什么征戰沙場的大抱負, 只是老老實實地待在郗歸身邊聽命行事, 素日里也不見有什么心眼。 “伴姊就算再聰慧,也不過一個九歲的小孩, 難免有些心思外露。這樣的小伎倆,潘忠還是看得透的?!蹦蠣T看向郗歸,“她這樣好的資質,留在西苑難免可惜,不如女郎親自指點一二,也好多一個可用之人?!?/br> 郗歸心里咂摸著“心思外露”四字,心想難道是自己猜錯了?伴姊并非穿越而來?還是說是個天真單純的小穿越者? 這樣想著,她再次開口問道:“此次回到京口之后,你見過伴姊嗎?” 南燭搖了搖頭:“女郎先前有過嚴令,禁止尋常人隨意接近西苑那片地帶,是以我并未見過伴姊?!?/br> 郗歸聽了這話,挑眉看向南燭:“你還沒有見到她如今的行止,便開口薦她?南燭,這可不像你一貫的風格啊?!?/br> 南燭抿唇輕笑:“我敢這么說,還不是因為女郎喜歡伴姊?您既看重她,我又何必急著去見?” “是嗎?”郗歸隨手擺弄著手中的絡子,仿佛漫不經心地問道,“你也覺得我看重她?” “女郎向來極其看重是非對錯,若非極喜歡伴姊,但憑當日齊叟讓孫女女扮男裝、隱瞞性別賣身一事,您便會十分不喜、甚至徹底厭惡他們一家了?!?/br> “不過是一家可憐人罷了,何必與他們計較?!臂瓪w隨手將絡子扔在幾案上,看似渾不在意地說道。 南燭接著說道:“那丫頭性情倔強,又有干勁。別的我不敢保證,但那股不輸男子的精神頭,您是一定會喜歡的。更別說,她還真的做出了灌鋼來?!?/br> 相比南燭的熱切,郗歸很是平靜。 南燭見她始終未置可否,終于抿了抿唇,說出了自己內心真實的打算:“女郎,我雖愚鈍,卻也知道北固山那間小屋里,藏著女郎極為看重的東西。那東西想必很是重要,您才絲毫不肯假手于人?!?/br> 郗歸沒有想到,南燭竟然提起了那間用于做火藥實驗的屋子。 地動后的第二天,她便去了建康,再未踏足那間小屋。 此次回京口,她原是打算等大軍出征之后,尋個由頭住到北固山去,然后再悄然實驗,繼續研制火藥。 南燭說得不錯,她確實極為看重火藥,甚至會在夜深人靜之時,反復詢問自己,是否真的有必要將火藥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剛來京口的時候,郗歸恨不得早在郗岑在世之時,便將火藥制造出來,幫他早日實現北伐的夙愿。 可時日越久,她便越是猶豫,害怕火藥的出現,會為這個世界帶來更多的災難與動蕩。 可北秦虎視眈眈,北府軍勢必與之一戰,郗歸縱使再不忍心,也不得不承認,火藥能大大減少北府軍的傷亡。 她迫切地想要借助火藥,保住更多將士的性命,卻也擔心它會在未來奪去更多無辜的生命。 “我必須盡快做出決定?!臂瓪w這樣告訴自己。 南燭不明白郗歸為什么忽然變得面色凝重,她以為女郎是不喜歡自己越俎代庖地推薦伴姊來完成此事,所以才面色沉沉。 她抿了抿唇,為自己惹惱了女郎而感到不自在。 可思來想去,還是實在不忍心郗歸繼續冒險行事,所以仍舊開口勸道:“女郎素日里上山,都讓我們遠遠避開,潘忠他們也只是在遠處守著??晌覀冞€是能聽到屋中的動靜,好幾次都害怕得想沖進去。女郎,您關心我們,我們也擔心您哪。如若不然,潘忠那樣的性情,怎么會絞盡腦汁地關注伴姊的一言一行呢?我們縱有忠心,卻實在愚鈍,伴姊能做出女郎想要的灌鋼,便一定也能制出別的東西。奴求求女郎,讓伴姊試試吧!” 南燭罕見地聲淚俱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女郎若有個萬一,我等便是死也不能瞑目。到那個時候,北府軍該何去何從?郎君未盡的遺愿,又有誰能幫他完成?” “你何必如此?”郗歸遞了條帕子給南燭,卻并未答應。 “女郎!”南燭哀泣道。 郗歸不忍地轉過了頭:“那還只是個孩子。我之所以自己動手,是因為可以保證自己不激進行事。若是換了旁人,我怕他們不清楚規程,隨意發揮,反倒造成危險?!?/br> “窮人家哪有孩子?若非女郎垂憐,她還不知道要在哪里受苦,不知道能不能活過地動!”南燭激動地勸道,“女郎,短短數日,伴姊便制出了灌鋼。如此資質的人,這世上本就不多。更何況,伴姊原本就是簽了死契的人。誰都看得清楚,是您在齊叟一家走投無路之時救了他們,是您在發現伴姊假意欺騙之后仍舊給了她做婢女的選擇,更是您讓西苑好生照料伴姊,在她制出灌鋼后給了獨一無二的獎賞。女郎,是您讓她再不必過朝不保夕的生活,是您給了她一展所長的機會,她應該為您赴湯蹈火、肝腦涂地,這是她應該做的?!?/br> “沒有什么應不應該的,只要無關大是大非,誰都該先顧著自己的性命?!臂瓪w背對著南燭,語氣平靜地說道。 她不像南燭,不會期待別人單純出于情感的驅動而臣服于她,她更相信利益與情感的共同作用,也尊重他人的選擇。 她從不強求他人情感上的絕對忠心,或者說,她并不太在意。 她要的是情感與利益牢牢結合,擰成一條堅固的繩索,將他們與她緊緊聯結在一起。 南燭聽了這話,并未感到氣餒,而是反問道:“您又不是伴姊,如何知道她不愿為您獻出一切呢?” 南燭緊緊緊張地看著郗歸的背影,等待著她的答復。 她若有像伴姊那般幾日之內制出灌鋼的本領,早就沖過去替女郎效勞了。 她不怕死,只怕幫不到自己的女郎。 郗歸嘆了口氣,回身看向南燭。 南燭發現,她的目光竟然有些悲傷。 郗歸說:“我再想想,南燭,你讓我想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