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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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瑾撫了撫額角,在腦中思考著對策。 傍晚時分,謝瑾與王含終于結束了議事。 謝瑾放下茶盞:“我今日便趕回建康,向圣人報告這些青壯之事,只是此事關重大,不知最終會如何裁決?!?/br> “徐州刺史之位可能會有變動,你要做好準備?!迸R走之前,謝瑾這樣交待道。 此時的王含,還以為謝瑾要提前讓謝墨接手京口,好將那些桀驁不馴的青壯收入麾下。 不曾想,十二時辰之后,便收到了一封令他無論如何都意想不到的建康來信。 夜幕緩緩降臨,昏暗的天光里,郗歸與謝瑾一道,登上了前往建康的渡船。 這是時隔七年之后,二人首次同渡。 當日荊州相戀,游山玩水、泛舟江上,都是再尋常不過的日常。 誰能想到,此去經年,他們再也沒有過那樣的愜意時光了。 夜闌人靜,江水粼粼。 月色之下,謝瑾很想說些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 與觸動靈魂的深愛相比,別后的生活是那樣的蒼白和貧瘠。 自從昨日聽到地動的消息后,謝瑾便一直在擔憂,一直在思考。 直到此刻,在這安靜的渡船之上,在這個暫時的與世隔絕的空間之中,謝瑾的內心才恢復了平靜。 但這平靜與七年來的任何一天都不同,那是一種令人沉醉的寧靜,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此時此刻,內心深處那塊沉寂已久的地方,是鮮活的,柔軟的,跳動的。 謝瑾沉浸在這令人沉醉的靜謐中,久久不曾言語,反倒是郗歸先開口問道:“想好了嗎?” 謝瑾看向郗歸。 情感喧囂著,想把一切都給她。 可理智說,不行。 無論是為了大局,還是為了阿回自己,他都不能如此意氣用事。 于是他答道:“這樣的大事,還需從長計議?!?/br> 郗歸嗯了一聲,看向遠處連綿的青山:“此去建康,我會去找伯父,請他與我同去京口?!?/br> 謝瑾神情復雜地看向郗歸。 斯人已逝,如今,郗聲是郗照唯一一個還健在的兒子,又曾在京口居官多年。 北府后人下場救災之后,京口民眾本就懷念郗聲當政的歲月。 此時此刻,倘若郗聲去京口安撫人心,那王含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繼續留在京口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刺史、徹頭徹尾的笑柄嗎? “倘若如此,徐州刺史又該立于何地呢?” 郗歸輕輕牽動嘴角,冷漠地開口說道:“自然是去他該去的地方,徐州本來就不是王含該去的地方,不是嗎?” 謝瑾痛苦地閉上了眼。 郗歸的偏執、冷漠和沖動,無一不是射向他內心的利箭——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念頭,忍不住去猜測,是怎樣的痛苦,讓阿回這般執著于此?嘉賓死后,她究竟經歷了什么? 謝瑾無比心痛,但并非為了自己。 許久,他緩慢地睜開了眼睛,抿了抿唇,斟酌著勸道:“阿回,你不要沖動。圣人踐祚之前的那些年,耳聞目睹了嘉賓對先帝的頤指氣使,對郗氏很是不喜。無論我有怎樣的目的,王含出任徐州刺史的詔書都是圣人親自所下?!?/br> “那又如何?”郗歸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不過一個有名無實的白板天子罷了,還不值得她多花心思。 謝瑾見郗歸如此態度,心下焦急不已。 第55章 籌碼 謝瑾環顧四周, 低聲說道:“王含就任不過區區半年,你若將他置于如此尷尬的境地,圣人面上怎么過得去?他可不是先帝那樣的好脾氣?!?/br> 他懇切地看向郗歸:“北府后人出現之事,必然會傳到建康。如此多的青壯之人聚眾行事, 又是在京口這樣敏感的地方, 圣人一定會生疑心。你何必在這種時候惹他不痛快?阿回, 再等等,再等等好嗎?我們先處理好眼前的局面, 好不好?” “等等?”郗歸偏頭看向謝瑾, “阿兄已經等了太久, 我一刻都不能再等?!?/br> 她抬了抬下巴,擦掉眼角的淚水。 “圣人不高興又怎樣?他有什么權力不高興?”郗歸嘲諷地說道,“我再說一次, 世家沒有辦法掌控北府后人。祖父在京口經營數十年, 才有了后來的局面。在這期間, 司馬氏做了什么?建康世家又做了什么?他們一面仰仗流民的力量,一面又忌憚流民的能力, 以至于在江南引發了數起流民帥叛亂, 甚至威脅到了建康的安危。幾十年過去了, 他們還是如此。一面瞧不起流民,一面又要流民在沙場賣命。你盡管告訴臺城,要是看不慣,便將我連同北府后人一道趕去江北,我們不稀罕一個徐州刺史的位子!” “阿回, 你不要沖動?!敝x瑾安撫道, “我知道你內心的不平之意??沙弥?,從來沒有那樣容易。就算你肯去江北, 劉堅等人呢?他們難道沒有存著建功立業的心思,不想在軍中出人頭地嗎?你若去了江北,如何取信于這些人?” “呵?!臂瓪w冷笑一聲,“不勞侍中為我費心,北秦秣馬厲兵,虎視眈眈,你還是為江左的兵疲馬弱cao勞吧!” 謝瑾并沒有反駁郗歸的嘲諷,而是坦然地承認道:“是。我需要這支軍隊,江左需要這支軍隊。阿回,我們明明彼此需要,何必與圣人鬧得不開心?這不值當,是不是?” “你若覺得不值當,便盡管從中斡旋。但我的訴求不會變,我要伯父出任徐州刺史,要他立即出面,穩定京口災后局勢?!?/br> 郗歸頓了頓,再一次說道:“謝瑾,我是在幫江左。求人辦事,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價?!?/br> “我知道,阿回,我知道?!敝x瑾低聲開口,“可我們要取信于圣人,要應付朝堂上的那些人,這同樣不簡單,他們也要看到郗氏的誠意?!?/br> 郗歸理了理被江風吹亂的鬢角:“我知道這不簡單,不然為何要與你合作?朝堂之上,那是你要cao心的事情?!?/br> “可是阿回,我要合作,也需有個緣由?;甘贤顺鼍┛诓贿^半年,此事是我一手主導。若你始終不肯讓步,那我有何理由,在短短半年之后,又將京口送回郗氏的手上?阿回,他們不會相信我沒有私心?!?/br> “那就告訴他們你有私心?!臂瓪w看向謝瑾,“將荊州的事告訴他們。男歡女愛,算不算私心?” 謝瑾聽他這么說,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面色也冷了幾分。 重逢以來,他第一次開口反駁郗歸:“阿回,這不是籌碼?!?/br> “我沒說這是籌碼?!臂瓪w的聲音也高了幾分,“你需要理由,我便給你一個。你自己說,還有比這更合適的理由嗎?你心里明白,建康那些世家一個比一個忌憚你,圣人對你也不是完全信任——” “不是——” 謝瑾想要開口反駁,但郗歸立刻反唇相譏:“如若不然,你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居喪聽樂之事呢?” 謝瑾啞口無言。 “相信我。如果你為了女色昏頭,圣人反倒會放心一二?!臂瓪w接著說道,仿佛在講述一個和自己毫無關系的故事,“畢竟,他們一個個地為了權力汲汲營營,是不會相信你一心為國的?!?/br> “可是——” “沒有可是。你需要做的,只是夸大這件事中的男女之情,削弱兵權的影子。你告訴圣人,阿兄去后,我輾轉反側,驚懼不安,深恐自己被牽連,只肯信任你一人。所以,北府后人只會與謝家合作。我一個女子,并沒有什么野心,只是為了自保,而你會逐漸收服北府后人,讓他們成為圣人的軍隊。就這樣講,好嗎?” 郗歸用詞客氣,但語氣卻著實沒有商榷的余地。 她這樣毫不避諱、毫無顧慮地談起那段感情,謝瑾的內心卻無法像她一樣平靜。 “都成了算計,是嗎?”謝瑾低聲問道,“所有這一切,都成了算計,是嗎?” 他偏了偏頭,掩飾微濕的眼角。 郗歸沒有說話。 寒鴉在江風中呼嘯而過,留下一江的清泠月色。 謝瑾收拾心情,再次開口:“即便如此,在兵權這樣的大事上,圣人并不會放心我如此感情用事?!?/br> “不會的?!臂瓪w閉了閉眼,“你我雖有舊情,但你卻步步緊逼,害死了我的兄長。圣人會欣慰于你對權力的渴望,他會更加放心。至于兵權,有阿兄的事情在,只要在我面前挑撥一二,我便不會甘心將兵權完全交付與你。如此一來,對圣人而言,這支流民軍在我手里,反倒比在對你言聽計從的二兄手里要好得多?!?/br> 謝瑾無話可說,如果連郗岑的死都可以利用,他想不出還有什么言辭能夠說服郗歸,也絲毫拾不起一絲半點的氣力來為自己辯解。 他點了點頭,轉身回了船艙。 郗歸垂了垂眼,看著水波出神。 南燭上前為她緊了緊披風,然后輕聲勸道:“女郎,你何必如此?侍中星夜而來,處處為你打算,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又何必說這樣絕情的話?” 郗歸把玩著手里的暖爐,遲遲沒有回答。 直到江風越來越大,她才轉過身來,低聲開口說道。 “那又如何呢?”她向船艙的方向走去,“他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他自己。真正促成這次合作的,不是我們之間的感情,而是北府后人的存在和謝瑾對抗北秦的需求。其余一切,不過都是錦上添花的點綴罷了。他或許會為了我,幫忙在朝堂之上周旋,但絕不會因為我而損害江左和謝家的利益。當然,我也不需要他那樣做?!?/br> “那不是正好嗎?”南燭躑躅著說道,“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反正您本來就需要朝堂上的幫手,謝侍中不是正好嗎?您說幾句好話,籠絡住他,這樣不好嗎?” “是,正好??苫\絡又有什么用呢?”郗歸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南燭,他很清醒,我也很清醒。相比起虛情假意的所謂籠絡,或許他寧愿要現在這樣的針鋒相對呢?” “我不懂這些?!蹦蠣T扶著郗歸進了艙房,“我只知道,人心都是rou長的,無論是什么人,都有喜怒哀樂,也都會傷心?!?/br> “是啊,人心都是rou長的。若非如此,阿兄怎會郁郁而終呢?” “女郎——” “沒事,你不必勸我?!臂瓪w將暖爐放在桌上,一塊一塊地夾取灰色的炭塊,“再熱烈的火焰,也總有燃盡的時候。這么一天天地說著,指不定哪天我就不傷心了呢?!?/br> 她一邊翻撿著炭塊,一邊低聲說道:“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南燭,行路難,不在山,不在水,只在人情反覆間。我不能總指著謝瑾的感情過活,這樣的籠絡實在脆弱。別說謝瑾,就連阿兄——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他口口聲聲說著照顧我,我那么信任他,可后來又怎樣呢?” 南燭看到郗歸眼底的淚光,不知該如何勸說,只能無力地說了句:“郎君一直掛念著您?!?/br> “我知道。所以,我也會幫他如愿的?!?/br> “女郎,你不要太過執著?!?/br> 郗歸嗯了一聲:“我明白。但人活在世上,總得有點什么事做。要不然的話,盼頭在哪里呢?” 南燭看到郗歸落寞的神色,不忍地轉過了頭。 還好船即將到岸,仆役們的聲音穿過一室沉寂,傳到郗歸耳邊。 郗歸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衣襟。 回到郗府后,她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得提前做足準備才好。 篤篤的叩門聲傳來,南燭前去開門,發現是謝瑾立在門外。 郗歸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緩緩地走向門口。 謝瑾看著郗歸,多少年了,他在夢中都盼著她能向他走來,可卻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奢望。 他何其幸運,能夠在七年之后,再次與心愛之人同舟共渡、月下夜話。 可他們之間,卻仍隔著一程又一程的山水迢迢。 到底要怎樣,才能真正毫無掛礙地攜手同行? 郗歸停在門邊,向謝瑾投去一個探詢的眼神。 謝瑾在袖中握了握拳,然后看向郗歸,認真地開口說道:“阿回,待會下船后,我與你一道去郗府拜訪縣公。我們定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