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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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不像郗歸那樣,愿意為了一個侄女的心意而放棄家族利益罷了。 而郗岑,卻能因為覺得王貽之并非良配,而放棄瑯琊王氏那樣的姻親,生起了將meimei低嫁至陳郡謝氏的念頭。 于是謝瑾很快就在這場辯論中偃旗息鼓。 他站起身來,對著郗歸拱手下拜:“珠玉在側,慚我形穢,我不如阿回多矣?!?/br> 郗歸受了一禮,扯唇笑了笑,沒過多久便起身告辭。 謝瑾知道,她仍在為謝蘊與王定之的婚事感到氣憤。 他開口解釋道:“阿回,我沒有辦法。謝氏不止一人,我與父親,都要為家族考慮?!?/br>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進入中樞,帶著陳郡謝氏更進一步,便不必再委屈家人了。 郗歸并未再開口反駁,她只是平靜地答道:“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有所求,便有所縛,世人皆是如此。壁立千仞,無欲方可至剛。只是這世上又有幾人,能當真脫俗去欲呢?” 謝瑾緊緊地從背后抱住她,他那時只覺得郗歸身上彌漫著一種無可言喻的憂傷,卻不明白,郗歸不僅在感嘆謝氏,也在感嘆郗岑。 郗岑一心想要北伐,他看不起偏安江左的司馬氏皇族,所以遠赴荊州,做了大司馬桓陽的謀主。 而桓陽,卻有不臣之心。 郗歸上一世,成長在權謀劇、歷史劇如火如荼的時候,縱然年紀輕輕便不幸殞命,卻也知道權臣坐大,要么位凌人主,要么敗北離世。 而郗岑跟隨桓陽走的,便是這么一條高風險高收益的道路。 她內心擔憂極了,但卻始終不能成功勸說兄長放棄這唯一的執念。 半年之后,桓陽大張旗鼓地籌措他的第三次北伐,而謝瑾則因兄長離世而請辭東歸。 他向桓陽辭行后,又與郗氏兄妹告別。 臨別之際,郗岑避了出去,好教謝瑾與郗歸好好敘一敘離情。 謝瑾擁郗歸入懷,依依不舍地說道:“阿回,待我回家料理完喪事,便請長輩準備提親之事?!?/br> 孰料郗歸竟說:“不必提親了,你我二人,就到此為止吧?!?/br> 謝瑾大驚失色,他放開郗歸,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的眼睛,錯愕地開口問道:“阿回何出此言?” 第12章 作梗 郗歸并沒有直接回答謝瑾的問題,而是垂眸問道:“玉郎此去,可還會回荊州?” 謝瑾默然不對,于是郗歸便知道了他的答案。 “君欲與桓公為敵,便與我兄妹并非同路之人,不如就此分道揚鑣?!?/br> “何至于此?政見不同乃是常事,嘉賓對此心知肚明,卻仍想促成你我二人的婚事?!?/br> “政見不同乃是常事,可如大司馬這般的權臣,在江左卻不常見?!臂瓪w認真地回答,揭開了郗岑與謝瑾一直試圖對她隱瞞的殘酷事實。 正如郗岑與郗歸看不起建康城中的世家們,那些世家也看不起桓陽。 譙郡桓氏,并非江左著姓。 世家們縱然會因為桓氏勢大,而命自家子弟從桓陽幕府出仕,以示親附,但他們的內心,卻都瞧不起這個出身平平、習武弄兵的大司馬。 因此,他們能容忍瑯琊王氏與潁川庾氏相繼掌控荊州,卻不能接受桓陽扼守上游,威逼建康。 現如今的示弱,只不過是因為他們無可奈何、桓陽也還沒有真正劍指建康罷了。 但桓陽與郗岑并不滿足于如今的現狀,他們遲早會向著中樞進發。 到那時,建康城中的世家們,會為了自己的利益,不約而同地將矛頭指向桓陽與郗岑。 謝瑾年紀雖輕,卻已是世家中頗有令名的杰出人物,他若在建康為官,勢必至于高位,很有可能便是郗岑的敵人。 事實上,這正是謝瑾的計劃。 對于這一點,謝瑾與郗岑都心知肚明,然后又默契地瞞住了郗歸。 然而,郗歸卻無師自通地想明白了。 謝瑾無法反駁郗歸的話,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卻既不能做出不與郗岑為敵的承諾,又不肯放棄郗歸。 郗歸看出了謝瑾的為難,她嘆了口氣,好在,她也并不是為了要他的承諾。 “你自己也說過,‘夫妻事小,家國事大?!阌心愕拇罅x,我有我的堅持,又何必強求呢?” 謝瑾壓抑住心中的不甘、不解與不忿,袖中雙拳緊握,眼眶泛紅地說道:“嘉賓并不作此想?!?/br> ——郗岑看不起世家,卻從未看不起謝瑾;他縱有萬般的抱負,卻不愿牽扯郗歸。對郗岑而言,政見歸政見,對于郗歸與謝瑾的婚事,他始終樂見其成。 謝瑾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郗歸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 但她還是扭過頭去,冷靜地答道:“‘人盡可夫,父一而已?!遗c我兄,名分雖系兄妹,情狀有如父女?!?/br> ——春秋之時,鄭國權臣祭仲專政。鄭厲公與祭仲之婿雍糾合謀,想要伏殺祭仲。祭仲之女、雍糾之妻雍姬得知此事,不知如何是好,便問她的母親:“父親與丈夫哪個更重要?”其母答道:“世間男子,可做丈夫者不計其數,但父親只有一個?!庇谑怯杭蚱涓父婷?,祭仲因此先發制人,殺死雍糾,陳尸于野。鄭厲公得知此事,畏而出奔。 ——我與我兄,雖為兄妹,卻情同父女。我絕不會因一個戀人而背叛我的兄長,甚至不愿離開兄長,站在他的敵人身邊。 謝瑾聽聞此言,便知無力回天,只好強撐著回了建康奔喪。 從那以后,謝瑾七年未見郗歸,只聽說她與王貽之定了婚約,然后十里紅妝嫁進了烏衣巷。 月上中天,謝瑾下了牛車,在庭中散步解酒。 他登上高臺,遠眺大江,只見水光瀲滟,綠野蒼茫。 月華之下,不知籠罩了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 而同一個故事,也有寒暖契闊的轉折。 桓陽死后,王定之終日惶惶。 他與郗岑本是表兄弟,幼弟王貽之又娶了郗岑的堂妹郗歸。 王定之從前沒少借著這重身份風光得意,眼下見郗岑快要自身難保,憂懼之余,便想另做打算。 等到謝瑾解了桓謙徐州刺史之職后,桓氏一黨的勢力再次一落千丈。 后宅之事,終究不能與朝堂毫無干涉。 謝瑾雖然不怎么看得上王定之,卻不忍心看著王和之的孩子一個個因此毀了前途。 正好此時慶陽公主與桓陽次子離婚,想要在世家大族中尋個夫君。 謝瑾便給王定之和慶陽公主牽了線,兩方見面,很快便敲定了王貽之離婚尚主之事。 謝瑾告訴自己,他這么做,是為了保全王和之的孩子們,不讓他們受桓氏牽連。 可是無人之時,他也會忍不住想,自己真的就沒有一點點私心嗎?是不是他打心底里,還是想讓郗歸和王貽之分開,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謝瑾閉了閉眼睛,腦中再次浮現出郗歸的笑顏:“阿回會恨我嗎?恨我步步緊逼,勝了郗岑;恨我從中作梗,毀她姻緣?!?/br> 第13章 逆臣 郗歸并不知曉謝瑾的想法,就算知曉了,恐怕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郗岑早就告訴過她,朝堂之事與私交情誼原本就是兩碼事,他與謝瑾是好友,卻也曾在得勢之時,因為政見不和的緣故,于人來人往之際,將謝瑾與王平之晾在廳外半日,形同羞辱。 郗歸心里明白,他們其實都是政客,愿賭服輸,本就無所謂什么恨不恨的。 可她還是不甘心,憑什么阿兄失去了權勢、失去了希望乃至于失去了性命,謝瑾卻能踩著扳倒桓氏的功勞,成為江左新的權臣。 從容是屬于勝者的品質,郗歸無法做到從容,她只有不甘。 這不甘與理智混在一起,攪得她頭痛難忍——亂臣賊子又如何?那是她的阿兄??! 她一定要去京口,一定要把那支私兵牢牢握在手里! 此時的郗歸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要做什么,但她清楚地明白,那是阿兄和自己最后的籌碼,她不能輕易將其拱手讓人。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郗歸撕毀了郗途遞給她的名冊,表示自己不愿再嫁,要去京口獨居。 郗途自然不會同意這個要求,他覺得郗歸簡直是異想天開:“正經人家的女郎,哪有不成親的道理?” 郗歸理直氣壯地回懟:“我又不是沒成過親,我是和離!和離懂嗎?” “你那是和離嗎?你那是被休了!” 話一出口,郗途便覺得過了,正要找補一二,卻聽郗歸駁道:“我就是被休了怎么樣?你沖我吼什么?有本事你沖著王家吼,讓他們別休我??!沖著自家人兇算什么本事?我看你就會窩里橫!我今天把話撂這了,我不嫁,誰都不嫁!你要是非要我嫁人,我就一頭撞死,去陰曹地府里找阿兄!” 郗途氣得面色通紅:“你休要再提那個犯上作亂的逆臣!” 郗歸比他更加生氣:“阿兄才不是逆臣,他那是為了北伐!司馬氏不思進取,偏安江左,眼睜睜看著江北淪陷,看著同胞受辱!這些尸位素餐的皇帝,才是中朝以來最大的逆臣!‘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笮忠獜U了他們,究竟何錯之有?” 郗途聞言氣急,大怒之下,他抓起手邊的鎮尺,眼看就要扔向郗歸。 郗歸察覺了他的動作,卻梗著脖子,一動不動地瞪著他,絲毫不見閃躲。 郗途見狀,頹然地放下了鎮尺:“這些話,你以后不要再說了。司馬氏再如何,也——” 篤篤篤的叩門聲打斷了郗途的話,他沒好氣地喊道:“進來!” 來人是謝瑾身邊的僮仆阿辛。 阿辛躬身行禮:“家主想請郎君明日過府敘話,不知郎君可方便?” 早在看到阿辛進來時,郗途便換上了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 聽了這話,他立即回道:“方便方便,勞您回稟叔父,我明日一早便過去?!?/br> 阿辛行禮告退,轉身之時,余光不動聲色地往郗歸身上掃了掃。 門關上后,郗歸冷笑著開口:“兄長對謝家人,可真是殷勤備至??!” 郗途被阿辛打了個岔,本已不復方才的大怒,正打算與郗歸好好講講道理,冷不丁聽到這樣的一句話,不由又皺起了眉頭。 “謝侍中是你嫂嫂的叔父,自然也是我們的長輩。阿辛既是他身邊的人,我自然應該恭敬幾分?!?/br> 郗歸呵了一聲,心中嗤道:“那是你的叔父,可不是我的。再說了,你當陳郡謝氏是什么好人?在大兄和我身上都碰了壁后,又跑去跟你結親,不過是看上了高平郗氏的名望罷了?!?/br> 不過,既然郗途怕謝瑾,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她站起身來,一面理著衣裙上的褶皺,一面開口說道:“兄長,反正我呢,是必定不會再嫁的。如果你非要逼我,我就去謝府叫門,好問一問謝瑾,他為什么要做出這等毀人姻緣的不仁不義之舉?你也別想著把我關在府里,你敢關,我就敢絕食自盡,反正活著也沒有什么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