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顯然對方是刻意引他前去,但又想甩開他身后的探子。察覺到對方的意圖,宋知鈺立刻打手勢,示意暗處的阿墨引開沈問的人。 繞了一個大圈子,最終又回到了朱雀大街,宋知鈺站在一家酒肆前,抬眼看了一下上方的牌匾——浣溪坊,沒想到一家酒肆竟然有這么雅致的名字。 沒有任何阻礙,他直接上了二樓,臨街的包廂門半掩著,剛才那人似乎就是走進了這間房。 推門而入,里面卻是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緊繃的身體漸漸松懈下去,宋知鈺心里好似被人挖了一塊,眼底的光瞬間消失。 盛雨霽端坐在桌前,面容清冷,眉目清雋,嘴角噙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笑意,“怎么?看見我很失望?” 宋知鈺一愣,深吸了一口氣,在他對面坐下,接過那一盞茶輕呷了一口。 這茶和蕭寒硯泡的有得一拼,茶葉完全沒有泡開,茶香也沒有,入口是一嘴的浮沫,苦澀無比,白瞎了這好茶。 “沒有,只是有些驚訝?!彼沃暦畔虏璞K,輕抿下唇。 盛雨霽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想說什么?還是想問什么?” 宋知鈺有些無措,指腹摩挲著杯身,“就是……剛才那個手勢,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個手勢是他爹在指揮作戰時常用的一個手勢,宋家軍內無人不知。倏然看到有人做這個手勢,他還當是父兄回來了。 盛家如今是門庭若市,他不方便上門拜訪,沒想到盛雨霽竟然想出了這個見面的法子。 “我和你爹是舊識,知道這個手勢不足為奇?!辈碌搅怂闹兴?,盛雨霽嘆了口氣,“我也希望宋大將軍還活著,但……事與愿違?!?/br> 盛雨霽從一旁提起一個包袱遞了過去,示意宋知鈺將東西打開。 宋知鈺好像意識到了什么,雙手隱隱有些發顫,打開黑色的包袱,里面放著一個白色的罐子,約摸有酒壇那么大,“這是……” “是應州城的一抔土,應州的情況你也清楚,大火之后再也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首。給大將軍立一個衣冠冢吧,總不能讓他魂歸他處還無人祭拜?!?/br> 提起宋澤,盛雨霽臉上露出悲戚之色,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明天。為國捐軀才不墮大將軍威名,死在自己人手里不免有些憋屈。 心臟好似被一只大手僅僅攥住,用力拉扯,宋知鈺呼吸一滯,按著罐身的手因為用力過低而泛白。 回京后他消沉了一年之久,用盡各種手段想要查清應州慘案,但都無濟于事。因為沒有親眼看到父兄的尸體,他便一直逃避這個問題,好像只要一日不立衣冠冢,就能再次見到他們。 已經結痂的傷疤被用力撕開,血淋淋的暴露出來,也沒有那么不容易接受。 “好?!彼沃暽ひ舻蛦?,隱隱有些發顫,“盛將軍,你在應城待了那么久,有沒有查到什么?” 盛雨霽搖頭,篤定的開口,“沒有,別查了,好好活下去?!?/br> 宋知鈺沒有接話,所有人都不希望他再查應州慘案。 第26章 宗祠 酒肆的窗柩常年失修,上面布滿了灰塵,風一吹就發出“吱呀吱呀”難聽的聲響,塵土也隨風飄滿了整個二樓。 木制的樓梯高而狹窄,僅僅能容納一人通過。 街上小販的吆喝一陣高過一陣,宋知鈺目光呆滯,懷里抱著骨灰壇子,身形搖搖晃晃的下樓梯。 剛走出沒兩步,腳下一滑,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前撲了過去。 宋知鈺瞬間回神,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立刻用力抱緊了手里的壇子,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反而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檀香味兒瞬間將他籠罩其中,宋知鈺回頭看了一眼,正欲開口,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蕭寒硯干脆利落的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快步出了酒肆,在附近找了一家醫館。 大夫的說法依舊是老一套,氣郁成結,憂慮過重導致,必須得放下心結才能養好身體。 蕭寒硯臉色陰沉的從藥童手里接過藥碗,再回內室時床上的人已經不見了,一旁放著的骨灰壇子也一起消失了。 他心下一驚,立刻抓住了一旁碾藥的藥童,“剛剛這個屋子里的人呢?” 藥童戰戰兢兢的回答,“那……那位公子出去了?!?/br> “去哪兒了?”蕭寒硯聲音急促,一張臉如冰封般陰冷狠戾。 “不知道,好像是往南街的方向?!?/br> 南街…… 腦子里一道白光閃過,蕭寒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追了出去。 宋氏宗祠不在府里而在宋家祖墳邊兒,比普通的家族祠堂要大上數倍不止,里面供奉的不止是宋家的祖先,還有無數戰死沙場的宋家軍。 宗祠門樓敞亮,臺階也高于一般的民居,門礎石兩側立著兩尊碩大的石獅子。 “吁——” 通體漆黑的駿馬緊急停下,險些撞上了一旁的石獅子。 蕭寒硯抬腳越過馬頭,三步并做兩步進了祠堂。 還未走近天井院,就感覺到了一股子熱氣,烤得人渾身發燙。 心跳加速,蕭寒硯立刻加快了腳步,還未走近就愣住了。 天井院四周的臺階上點滿了白色的蠟燭,一眼望過去皆是繚繞的火光。宋知鈺正朝著牌位的方向,昂首跪在了火光之中。大火將他的皮膚烤得通紅,好似要燒起來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