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可其實,他從來都沒有看清這個名叫“卡洛斯”的雄蟲。 雄蟲成為他的管教蟲,在黑夜來臨之際將他帶離地獄,多么令蟲不可思議的美夢啊。 但夢醒后一切都會破碎,黎明不會來,來的只會是另一個陰謀。 卡洛斯就像是一個美味的誘餌,在囚徒最饑餓的時候出現,一旦那饑不擇食的蟲咬上鉤,那么等待他的只會是萬丈深淵。 他應該殺了卡洛斯。 這個雄蟲來自哪兒,去向哪兒? 雄蟲來歷不明,目的也不明,就像是一團迷霧,過去接觸澤蘭的一樁樁一件件似乎都并非偶然,一切都帶有目的。 不論卡洛斯是哪一方勢力派來的,只有殺了卡洛斯,才斷絕一切潛在危險。 他需要排除一切暴露行蹤的可能。理智告訴澤蘭,他必須這么做。 他的力道其實并不算大,但掌刃已經在雄蟲脖頸劃下一道紅痕,絲絲血珠就這么滲了出來,染紅了澤蘭指尖。 只要再用力一點,就可以割斷雄蟲的動脈,將一切都結束在這個夜晚。 窗外的月不知何時突破了云霧,月光搖搖晃晃地灑在澤蘭鋒利的掌刃上,可他卻沒了任何動作。 澤蘭猶豫了。 他收回掌刃,坐在雄蟲床邊。 從頭到腳,澤蘭的目光描摹著雄蟲的樣貌。 或許就此別過,再也不見,才是最好的選擇。他和雄蟲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也應該離開。 澤蘭慢慢站起身。 誰料那個不老實的小尾鉤又纏上了澤蘭手腕,它搖晃著腦袋,似乎想說些什么。 “別走……” 床上的雄蟲嘴邊突然溢出幾個字。 小尾鉤想代表主人訴說的,在此時似乎達到了一致。 但其實卡洛斯仍然在發著燒,連理智都沒回攏,若是放著一夜不管,說不定明天連尸體都涼透了。 澤蘭順著小尾鉤的力道又坐回了床邊,他冷著臉色將濕布換水又重新放在了雄蟲額頭上。 小尾鉤也像是有靈性的,感應到正照顧他的蟲,再次鉆進了澤蘭指腹。 澤蘭手指碾著懶洋洋的小尾鉤,卻感覺有一種熟悉的觸感,他死去的記憶也再次蘇醒。 暴動蟲化那晚,澤蘭雖然失去意識,但不是個死的,也不可能任何感覺都沒有。 當時身下的觸感,根本不是什么用針筒注射的藥劑! 這個雄蟲嘴里,根本沒有一句真話! 澤蘭臉色又冷了一些,就連捏著小尾鉤的力道都變大了。 更深露重,夜去的很慢,雄蟲也漸漸退燒了。 澤蘭卻感覺時間都變得快了很多,他就這么在卡洛斯床邊枯坐了一整夜。 待天光破曉,晨間的露水都沾濕了澤蘭睫毛和發絲,澤蘭有了動作。 是時候分道揚鑣了。 這或許就是最后一面,小屋的破門被澤蘭從外關上。 “滴答——” 一滴露水順著窗沿打在卡洛斯眉心,讓他一下子就驚醒。 天色大亮,小小的屋子一眼就能望到盡頭,卻再也不見澤蘭的身影。 卡洛斯忙不迭起身。 木桌上是他的全部家當,智腦手環、幾張假證,以及在小碗下海壓著兩張船票。 那是卡洛斯早就準備好的,他和澤蘭去往主星的船票。 雌蟲卻什么也沒拿,也什么都沒留下。 只有桌上還留著張破破爛爛的紙條,一行字寫道: 就此別過吧。 輕飄飄的字跡,仿佛一吹就散。 就好像卡洛斯生命中從沒來過一個名叫“澤蘭”的蟲。 第36章 他不是一個蟲 經過一夜的高燒, 卡洛斯早上也仍然頭腦昏昏沉沉,但眼前一幕毫無疑問。 澤蘭一聲不吭地走了。 雌蟲僅僅穿走了一件兜帽長衫,便匆匆離去。 兩張船票被卡洛斯攥在手心, 逐漸蹂躪成一副咸菜樣。 在陌生環境,卡洛斯向來睡眠很淺,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將他驚醒??勺蛲硭拖袷堑肓四硞€黑甜的夢鄉,就連澤蘭離開, 他都沒有任何意識。 就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地, 卡洛斯的頭又昏又沉, 顯然正處于低燒中。 他想活下去,但他向來覺得人定勝天。 比這更嚴重的高燒, 他一個人都能扛下來,這點小病對他來說就是灑灑水的程度。 卡洛斯來到水池邊,舀起一捧水,試圖以毒攻毒物理降溫,讓自己更清醒一點。 水池上的倒影卻有些惹眼。 原本光凈無無暇的脖頸上多出了一道血痕,看起來頗有些猙獰, 傷口邊連干涸的血跡都沒有, 像是被什么人刻意拭去了。 卡洛斯輕輕碰了碰傷口截面, 切口平整,是極為鋒利的刀刃所致, 再看傷口長度,像極了蟲化后的掌刃。 這道傷……應是來自于澤蘭。 但這僅是皮rou傷, 并未傷及要害, 以至于卡洛斯都沒在第一時間察覺痛感。 “啪嗒——” 小尾鉤撞到了卡洛斯小臂上。 因為屋子里也沒有其他蟲, 卡洛斯身后的小尾鉤就在外邊肆意搖晃著。 卡洛斯這才察覺到了小尾鉤的異樣。 他一直以為小尾鉤處傳來的酸痛,是他睡覺時不小心壓到了, 畢竟拘束了這么多天,他的尾鉤就沒有哪一天是不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