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驚喜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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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前線捷報頻傳,太子勢如破竹連克數城,此番潞國并不為和虞國拼個你死我活,只想東擴拿下渙水以西的馬場,讓虞國大出血,此消彼長的同時又不至于狗急跳墻。 冬月末時虞國求和,使臣還欲朝會力爭求和條件,至臘月初虞國一軍事要塞陷落的消息傳入潞國都城,上下大喜。 太子此番分兵,輕騎繞道星夜兼程得趁敵軍反應未及攻取丹華城實乃險招,稍有泄露深入敵腹之舉,頃刻就會遭到圍剿。 但結果喜人,丹華城落入手中,攻守之勢異也,以掎角之勢夾擊敵軍,殲滅了渙西馬場的有生力量,至少打到開春的戰事,一下推平減輕了糧草國庫的壓力。 也打得虞國失去了西境抵御潞國的一重要屏障。 虞國使臣哀惜海內承平日久,軍將不識兵革、軍馬懈怠,以致于為潞國太子所震駭。 至此底氣全無,虞國不再拖延,割渙水以西之地向潞國求和。 柳蘊初站在奉常司檐下凝視漫天飛雪,昨日朝會上的一切歷歷在目。 她一邊感嘆征伐興亡、見證歷史,一邊算算日子,那位太子皇兄應能在除夕前趕回來。 “宿準如此能干,都城的皇子們只怕更得安分守己了?!?/br> 她這個冒牌荊王更是如此。 自從知道國師與潞國直系皇室的命運緊密關聯,并非像外界傳聞那般為所欲為時,她就知道師父那話外之意,闖下禍事自己扛所言非虛。 九絕山禁制內,未經國師允準生殺予奪在他一念之間。 然而山外,國師有重重限制,譬如不能干涉帝王政事,譬如不能隨意離開都城。 “唉,還是得用人情世故那一套?!?/br> 柳蘊初搖搖頭,盤算著等會兒給師父帶禮物時得挑點太子回朝時能用上的賀禮。 酉時一過,奉常司散值,柳蘊初趕緊揣著從太祝令那里取來的包裹,趕在西市閉市前去拿預定好的禮物。 卻在商鋪瞧見了一只紋樣精美的鎏金鏤空香囊,這香囊的紋樣是少有的南邊諸國流行的樣式,風格獨特鮮明。 柳蘊初想到如今潞國順利東擴拿下渙西之地,士氣正盛卻無意與虞國死磕,真正的目標很可能是西南兩國。 其中一國礦產豐富,然位置易守難攻,往常有虞國插手礙事不好吞并。 眼下虞國失去西境屏障割地求和,短時間內不會再蹦噠。潞國朝堂必定趁此圖謀西南一隅,此舉不僅增加潞國礦產儲備,還能截斷虞國軍事冶金的一個重要來路。 “掌柜,這個給我包起來?!绷N初咬牙把剩下的俸祿給掏了出來。 回到九絕山柳蘊初就把祭袍換上,深色的衣服繡著繁復深奧難懂的彩紋,玄妙的紋路隨著羽線的光澤流動,活靈活現地像一條條游弋黑淵的蛇。 柳蘊初摸著不禁打了個寒顫,趕緊把腦中的聯想丟掉,依照太祝令的演示一一穿好,在臉上畫上祭紋。 鏡中寬大的祭袍穿在身上,神秘莫測,真有幾分巫祝祭祀的感覺。 國師循著靈炁波動飛身來到主殿,待注意到柳蘊初身上穿著什么后他生生止住立于殿檐,居高臨下無聲的注目著遠處的女子。 覆著一層雪的高臺上她起手跳躍,翩翩起舞,簡明輕快的腳步間華麗的祭袍下擺與飛揚發絲擦過,清秀的容顏掩在蜿蜒的花紋下,她的眼神專注而熾烈。 大開大合的動作在女子身上剛柔并濟,腰間玉琮聲聲作響,連貫成清脆悅耳的節奏。 她寬大祭袍揮舞間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微變化的神情都在他的淺灰色的瞳眸中清晰呈現,連額角冒出的汗珠也一并落入心神。 群山黛影為伴,風蕭紛雪為歌,蒼??諘缰歇毸甲咚袩狒[,所有色彩。 那身祭袍隨著女子的動作而變化,群蛇緩緩從飄零的雪色中游出,依附著女子時而作溫柔舞動,時而作絞殺纏繞。 完整跳一支祭舞的柳蘊初氣喘吁吁,怎么祭神舞在山頂跳這么費勁,是風大的緣故嗎? 她起身遠眺方才留有人影的地方,空蕩蕩的,可她感受到了師父的靈炁就在附近…… “柳蘊初,為什么跳祭神舞引吾來觀?” 冰涼平靜的聲線自身后出現,柳蘊初心房一縮隨即無奈地轉身。 “師父,你怎么總喜歡出現在背后,好嚇人的?!闭f著她從袖中掏出一個木匣子雙手遞上,彩繪花紋旁的眼眸閃亮耀眼。 “師父庇佑潞國風調雨順,也是神明一樣的存在?!?/br> “今日是一年中的冬祀,民間都在祭祀酬神,所以我便學了一支祭神舞答謝師父授業之恩,這是我給師父的冬祀禮?!?/br> 奉常司就是管禮樂祭祀的,她在文書記載上看到過潞國開國時,奉常司曾在九絕山下舉行過叁次祭祀,后來師父覺得鋪張便取消了。 柳蘊初也想不出有什么比較出奇一點的禮物給這位特殊的師父,干脆學一支祭神舞,保險點加一個世俗禮物,不算鋪張浪費。 冬祀嘛,別的神有的,他也有。 國師宛若雕刻的臉冷冽與柔和并存,銀白的發絲在清澈的謝語中輕如雪花地拂過他手中木匣,寒潭深眸被長睫掩下,摩挲著手中的玉簪不知在想什么。 身著祭袍的柳蘊初一時也沒說話,饒是她日日對著師父這張臉,偶爾也還是會為這種風華絕代的外表迷了眼。 “師父,你不喜歡的話不用勉強,我下次再送你更好——” 沉默久到柳蘊初不得不以為國師不喜歡這份禮,又不好意思拒絕。 然而她笑著伸出去的手還沒碰到玉簪,對方就迅速收了起來,一陣冰寒攀上皮膚,非人般冰冷的指節已經捏住她懸在半空的手腕,將她帶離了高臺。 “不用,為師喜歡?!?/br> 后來師父讓她親手為他簪發,結果簪好了又一言不發的把她給送出門外。 “蘊初,跳祭神舞,你有所求嗎?” 柳蘊初剛轉身,背后門又輕微響動,傳來低低的一聲詢問。 她有些詫異師父居然不是連名帶姓喊她。 淺色彩衣的人依舊清冷不染塵埃,銀眸像被風雪遮蔽的天穹,無邊無際而難測深淺。 她還穿著那身詭異華麗的祭袍,一絲不茍的穿著像個真正的巫祝,四目相對時臉上卻露出不太專業的困惑,似乎不明白所祭的神為何這樣問她。 一支舞而已,又能求什么呢? “沒有,這支娛神之舞是答謝師父的,非要求什么的話,希望師父開心算不算?!?/br> 上回休沐皇宮游園時,老皇帝偶然透露國師離開都城越遠,遭遇反噬越重,試探國師為何會親自去往千里之外尋人,還選擇車馬這種凡塵方式陪同她回都城。 當時柳蘊初也震驚于此事,她心里清楚國師帶走她目的不純,也知曉國師當時是因為力量排斥會導致她產生不可逆損傷,才沒有使用法力將她瞬移回九絕山。 但沒想到那難得悠閑的一路,國師一直在付出代價。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國師承擔反噬的時長也沒有選擇對她的實質性傷害,這讓她感激。 聽到這樣的回答,國師的眸讓柳蘊初在恍惚間看到緊縮豎窄的瞳仁,一股快到抓不住的悚然滑過頸后,再定睛瞧去和之前并無變化。 “……”她一定最近被師父訓練訓出毛病了,天天睡不滿叁個小時,兩眼一睜還要奔赴奉常司上值,核動力驢都不能這么累吧。 待柳蘊初離開,緊閉的門后一道身影緩緩走近水鏡,鏡中人一半長發綰起結成發髻,雕琢蘭草的玉簪穿過其中,在淺色發絲的映襯下不算亮眼,卻讓人的目光難以挪開。 “娛神之舞……你對為師一無所知,怎敢以祭神舞取悅我?!?/br> 怎敢這樣擾亂他的心緒。 空曠的殿內人影扭曲,卻如九絕山終年不化的雪色清疏冷寂。 山腳都城,柳蘊初換上了常服,握著刀輕快地在夜幕下穿梭,今天冬祀禮物有沒有讓師父開心她不知道,反正她現在超開心! 因為師父說要閉關,讓她沒事別去打擾他,意味著到師父出關前她可以自行安排時間了! 這簡直比奉常司直接放她十天休沐還來得振奮! 要知道她來到九絕山后,覺都睡不完整,和師父練刀對打至天明也是常有的事。 能有的一點娛樂就是上值摸魚和宗室子宿錙下值去酒肆里閑談一會兒,最近年關將至,司里的事務繁多起來,宿錙還總不見蹤影。 雖然她的rou體已經接近小強的標準,但是她還是人類的靈魂??! 總歸是需要找樂子的。 明日是休沐,這個點想必宿錙還未睡著,趕緊將他拉起來把酒言談,棋局對弈豈不快哉。 然而避開宵禁巡邏溜進宿錙的住處時,一輛不符合宿錙消費水平的華麗馬車陡然進入視線,周圍還有好幾個修煉真氣的護衛。 柳蘊初不明所以,難道宿錙官場得罪人,被堵家門口了? 就在她費盡心思避免產生法術波動繞開護衛靠近時,兩道熟悉的聲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入腦海,等她發現自己聽到什么時已經晚了。 “宿錙,你別不知好歹……嗯……乖乖答應入我府中,省得皮rou之苦?!?/br> “公主……這不合禮法啊……” 一聲鞭子破風響起,低沉求饒的聲音頓時被悶哼取代。 多刺激的大瓜,柳蘊初聽得小臉通黃,永姣皇姐你最好說的是皮rou之苦。 “姑姑別這么打,饒了下官……” “宿錙快些——啊——” 屋內嬌媚的女聲和男子的喘息此起彼伏,柳蘊初紅著臉趕緊找準時機離開。 她算是知道同僚最近老不見蹤影還支支吾吾的緣故了。 一晃就到歲尾,太子披星戴月如期趕回朝中,待述職交還虎符出宮時,天色已晚。 “荊王最近有何動向?” 太子正提筆為麾下奏請封賞,寫到魏青崖叁個字時又想起了那個清秀的少年,攻打虞國時他總是回想起那場以打獵為名的試探,笨拙使用弓弩時的認真,以為射中獵物時發自內心的笑,還有險境中的大膽和拔刀揮砍時得果決。 所有的生動最后又會匯聚融入她驚懼交加墜馬時的無助,高熱囈語時的慘白防備。 那一天的荊王太生動了,每一個神情他都記得。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對這個弟弟越來越充滿一種復雜的情緒。 尤其是看到探子呈交的,有關荊王在虞國為質的過往時…… “荊王最近秘密寵愛一戲子,讓其扮作女兒身出入荊王下榻的客棧?!?/br> “你說什么?!” 轟地一聲書案四分五裂,方才還提筆欲寫的奏折已化作齏粉飄揚落地,男子陰寒至極的聲音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字磨出來的。 匯報的人惶恐不安,以為殿下認為他污蔑了荊王,連忙道:“太子殿下,荊王今日就在五英樓下榻,那戲子也在,屬下句句屬實?!?/br> 太子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兩點寒芒中殺意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