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節
便在這時,面帶敬畏、遲疑的江中酒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的向陳淵行禮后,低聲問道:“前輩可是要去趙家?” 遠處,先前在面對魔使來襲時的一眾修士,分散在洞府各處,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陳淵,一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樣子。 陳淵方才一把自虛空中抓出三人后,便震碎了彌漫各處的魔念,讓那些被迷惑了心智的修士恢復過來,待認出了被甩在地上的三人身份后,他們一個個驚駭至極、后怕不已,自然是又有一番震驚。 而沒了原魔壓制,趙光皆很快便清醒過來,又從群修中認出了幾個熟人來,終于放下心思,就將所見所聞,告知了眾人。 當這群修士知道陳淵隔空與那位魔門老祖斗法,不僅不落下風,甚至還強勢壓制了對方,虎口奪食,將那位樓禮國的女王給隔空擄來了! “這要是真的,能壓制樓禮國的魔祖天師,那豈不也是真仙?莫非又是個天外之人?但聽江中酒所言,此人又對大成知曉不少,近似于隱修?!?/br> 一時之間,他們難辨虛實,覺得此事見之匪夷所思,偏生趙光皆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許多細節更是清楚明白,真如親身經歷一樣,再加上他西北趙家的出身、定西軍精銳的身份,所言之事,還是頗為可信的。 可說到底,隔空斗法,固然玄之又玄,但趙光皆所言都是在萬里之外的事,在場修士沒人親眼見到,終究不敢輕信,又不敢不信,同時也擔心被牽扯其中。 他們雖有不少人是不遠萬里來此處抵御外敵的,卻又不想牽扯到更高層次的漩渦中,躊躇難定,不敢表態。 唯有江中酒這般,與陳淵有過接觸,先前面對魔修更曾挺身而出,差點并肩作戰的,才顯得有幾分親近,會上來交談。但在稱呼上,江中酒也有保留,并不像趙光皆一樣直接就叫了“仙長”,而是口稱“前輩”,顯然也有保留。 陳淵卻不管這些,聽著江中酒問起,瞇眼看了對方一眼。 經歷與原魔隔空一戰,令他打碎了無形阻隔,拿住了一方龍氣后,和這個新生界域之間的關聯逐漸顯現,連帶著對造化神藏的天道,也隱隱有所感應,這時再看江中酒,那原來還有幾分模糊的因果關聯,登時就清晰起來。 “果然是那江鴻的后裔,與我也算有些關聯,難怪會在此地碰上。算上那位山君,山中、城中與我有因果聯系的不下七八人,但我既斷了見祖城的災禍,又擊退了山中魔修,還破了樓禮國運,解了所謂的域外精銳人手,便斬斷了這些因果,不算白走一遭?!?/br> 感受到心境澄明幾分、元神中滋生了幾道清氣,陳淵暗自點頭,但也沒有說破的意思,只是道:“你也不用這般費勁的旁敲側擊,我便與你明言,那趙家過去與我之間,確實有些聯系,但年歲久遠,因果早已兩清,更何況時過境遷,過去之事早已隨風而去,我也無心要打破趙家與西北的寧靜,自然是不會去的?!?/br> 被一下說破了心思,江中酒頓有幾分惶恐。 趙光皆聽得陳淵之言,則先是一喜,繼而又驚,有心說些什么,終究不敢開口。 陳淵并不在意二人的心思,他與原魔一戰,窺得了不少情報、信息,也打破了知見障,意識到了如何才能在此界有所收獲。 “對面的魔道祖師手段偏向陰暗,我這邊情報有限,局面不明,加上又是隔空斗法,我這元神、玄身和諸多法寶的優勢都發揮不出來,只能以巧破局,用命格碾壓,打得很是不爽快、不舒暢,雖展現了陳祖命格的一角,大概讓他窺見了身份,卻不見得能順水得勢,所以這陳祖位格的沸騰之時、真名顯露之機,并不在此?!?/br> 這般想著,他緩緩轉頭,看向東方。 眼前的五行洞府,根本阻礙不了他的視線,洞玄眼的目光直將那大成的廣袤國土收入眼中,更見得了在那大國中樞處不斷積蓄、翻滾的濃烈劫氣! “好濃厚的劫氣,若只是單純的篡我位格,即便違逆了神藏天道,但若那國師是個福德仙,應對起來不會有什么困難,更不會激發如此劫氣,如此說來,這里面怕是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格局?!?/br> 一念至此,陳淵已有決斷,忽然開口道:“鹿首山君何在?” 嗖—— 一道神光自洞府深處激射而出,自被魔女擊退受創后便不見蹤影的鹿首山君,已是出現在陳淵面前,恭恭敬敬,低頭垂目?!靶∩裨?!小神在!” 祂微微抬頭,臉上露出了討好笑容:“祖……上……啊,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此話一出,江中酒等修士個個驚訝,在他們的印象中,這位山君看著懶散,其實并不隨和,即便面對楊天師、西岳神庭時,也不曾這般卑微! 原因何在? 眾人一時心頭越發驚疑。 倒是陳淵瞇起眼睛,深深看了那富態山君一眼,點頭道:“難怪是你成了這山君?!?/br> 鹿首山神立刻堆起笑容,低語道:“全靠陳祖栽培,小神不過恰逢其會?!?/br> “倒是比當年會說了許多?!标悳Y點評了一句,卻不知這一句話卻讓近在咫尺的江中酒、趙光皆神色劇變,明顯是猜到了什么,身子都抖了起來。 陳淵則繼續道:“我將東去,那樓禮國的女主牽扯不少,將引來兩場劫難,都是麻煩,我雖揮手可平,卻不想平白耗費時間,至于那個陳家后人,為煉魔之法種入血rou,即便魔性被壓制,rou身也受了重創,不是短時間能恢復的?!?/br> “小神懂得,小神明白!”鹿首山君立刻將頭點的有如搗蒜,“這兩人便先在小神府上安歇,有什么因果,以鹿首山的分量,那也是能鎮住的?!闭f到這,祂遲疑了一下,“只是……” 嗡! 陳淵攤開手掌,一朵潔白之花綻放,其中有著濃郁的神道光輝。 “這一朵神道之花,凝結了我的一點心得,在此處天道沒有被人煉化前,足以鎮住一方氣運,便給予為便吧?!?/br> 鹿首山神聞言大喜,趕緊雙手接過,忙不迭的點頭道:“多謝您老人家!小神定當全力以赴,不負所托!”但等祂抬起頭來,面前已經沒了陳淵的身影。 “呼——” 祂頓時長舒了一口氣,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心中的大石總算是落下來了。 “他老人家既然沒有表明身份,我若是叫破了,惹得他一時不快,不知是多大禍患!畢竟,那不知好歹的大成國師,正欲行悖逆之事,這下好了,正主來了,看他如何收場!好在俺老福精明??!” 祂看著掌中神華,不由精神振奮。 “走了?” 江中酒與趙光皆此刻卻有幾分精神恍惚,等恢復過來,才驚覺陳淵人已不在。 “人呢?何時走的,怎的記不起來了?” 二人才聽得一點隱秘,正欲探究,一見人不見了,自是焦急惶恐,只是冥思苦想,卻不得其解,莫說是他們,周圍的一眾修士,也是個個疑惑。 “他老人家是何等人物?豈是爾等能測度的?聽本君一句勸,想活得長,還是糊涂一點吧,知道的多,可未必是好事?!甭故咨缴窭浜咭宦?,臉上卑微盡去,又顯威嚴氣度。 江中酒猶豫了一下,隨即壓下驚慌,小心翼翼的道:“山君,聽您的意思,是知道那位的身份,莫非……” “莫多說、莫多問!”山君冷冷說著:“尊者既不明言,哪個敢越俎代庖?” 聽得此言,趙光皆、江中酒渾身一抖,清醒過來。 鹿首山君也不管他們,看著府中眾人,忽然道:“今日有災,卻有貴人相助,乃是爾等氣運所在,但劫尚未散去,若離開洞府,便要重入劫難,今后七日,就都待在此處吧!” 說罷,不理會炸了鍋的眾人,轉身就化作一道華光,入了洞府深處! “乘云度月歸來日,便向西風話古今?!?/br> 月下云端,陳淵迎風而行,回憶過去種種,心底閃過了許多過往面孔。 “當年一小妖,如今卻這般會做事,實是滄海桑田、變化難言。一晃二百年,不知當年之人還有幾個,想來在那景陽城中,該是能遇到許多?!?/br> 他正想著,忽然心有所感,轉頭看向遠方的西岳高山,見得一道道氣息正不斷聚集其中,而在那山巔所在,亦有一人盤踞,吞云吐霧,衍生萬千,正是姚琴。 一見此景,陳淵心有所感,當即明了。 “陳祖重現之事已在發酵,各方皆有人過來探查,這亦是我借機探得他們底細的機會,正好還有姚琴居于前臺,正好做個引子,但也不能虧待了功臣,得讓他在此界也有一點依仗。說到底,我在此界,也算地主!” 一念至此,他長笑一聲,手中多了一支筆。 “天道老兄,且分一縷氣運來!” “咦?云中有人?” 不遠處,鹿首山東首,卻有四人顯現,正是那止火、行水等四個紫霄宮弟子,四人位淡紫色云氣籠罩。 那女弟子行水抬頭一看,見著了行于云中的陳淵,眼中閃爍精芒,驚道:“窺不清楚虛實,那至少也是真仙!不知是哪個!” 偏土就道:“此界如今果然兇險,隨便一來,就見得一仙?!?/br> 正木卻冷笑道:“便是仙人,也是離散之仙,如何能與吾等紫霄宮相比?便如此刻,吾等身在此處,為紫霄氤氳籠罩,化入天地萬象,近在咫尺,他也無從察覺!” 正說著,卻見云中陳淵忽然抬手劃下一筆。 轟! 蒼穹深處雷霆閃現,被壓制了許久的天道察覺到了陳淵的呼喚,掙扎著分化一道天道意志落下! 轟隆隆—— 意志如光,落在筆端,陳淵又抬起左手,掌中人道之花綻放,玄妙道韻圣音自虛空傳來。 花瓣散落,被筆上天道之光籠住,道章作引,三三作言,凌空書就圣言十二篆! 茲啦! 方圓百里,天道地脈共鳴,森羅萬象同賀! 此域之中,萬般術法、千百神通,盡數拂亂! 紫霄四人在驚駭中,顯出身形,跟著就見陳淵屈指連彈,將那十二篆字送走后,一轉頭,看了過來。 “不知幾位何所來?” 第411章 睥睨諸天小,無我此界危 陳淵瞇著眼睛,打量著面前四人。 “氣融于身,心映于行,居然是四個融道仙。果然是時代不同了,來這新生界域的,都是有心爭奪的仙人,以至于隨便拿筆一掃,就能掃到四個!” 他先前隱約有所察覺,但并不真切,若不是借力于神藏天道,引動了四周地脈,機緣巧合的撕裂了靈脈波動,讓四人顯露出來,怕是難以察覺! 這對如今的陳淵而言,可謂奇事了! “這四個人不簡單,必有來歷!” “這人是誰?能這般輕易的破了紫霄氤氳???” 而面對問詢,止火一行人則神色皆變。 倒不是因為被陳淵發現了總結,而是原本護持與隱蔽的法寶,竟會被人破開! 而且看這情景,對方還不是有意為之,而是施展了某種術法,其余波蕩漾,就壓制了四人的護身法寶! 如此手段,又是個生面孔,自然顯得高深莫測、修為深厚,由不得他們不忌憚。不過,到底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很快就鎮定下來。 “見過道友?!?/br> 止火深吸一口氣,沖著陳淵拱手為禮,口中道:“吾等乃是紫霄宮門人,此番來此,不是有心探查,而是等候自家師兄?!?/br> 心中驚震之下,他已沒了信心,能憑借自己四人與面前這人分庭抗衡,除非大師兄能及時趕來,所以直接扯出了大旗。 也不知是否是一時驚顫所致,待表明身份后,依托于紫霄宮之名,他們才又有了幾分底氣,褪去了心中驚駭,恢復了幾分平靜。 “紫霄宮?” 陳淵咀嚼著這個名字。 若是以前世來看,這名字也算如雷貫耳,但那都是神話傳說中的事,自轉生洞虛界以來,便不曾聽聞過,只是自面前這人口中說出,入得耳中后,他這心里竟滋生出幾分因果影子。 “只是一個名稱,就牽扯出因果變遷,而且這人都顧不上自我介紹,就先自報家門,說明他們對自家的宗門很有信心??!考慮到仙人身份,莫非是在仙人圈子里名聲極大?” 陳淵一路修行,都是摸索著過來,并無什么仙人引領前路,稍微接觸的幾個,不是心懷不軌、便是行事隱秘,而登仙之后,又是落在靈仙界中,遇到的都是循環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仙,以至于對于這諸天萬界的主流仙人圈子一點都不了解,說句兩眼一抹黑,絕不夸張。 “眼前這幾人,或許是獲取消息的渠道?!?/br> 一念至此,陳淵瞇眼一笑,道:“原來是紫霄宮的高徒,你等也是來爭奪此界天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