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
“你這算是真正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如此來說,若論突飛猛進,又有誰能比得上你?”紅燈真人微微低頭,沒有立刻回答。 陳淵笑道:“不愿意說?本來是念你修行不易,又是如今少說幾個我還認得的同時代之人,想給你留一點體面,如果還不識相,那便不能怪我用些手段了?!?/br> 說著,他話鋒一轉:“其實你也沒有選擇,既已被我擒至此處,又是借我的劫氣得以晉級,那便是死了,我要弄清楚真相也不困難。你總不會覺得,望海宮的人還能來得此處,將你救走吧?” 紅燈真人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望海宮的情況我很清楚,已是個空架子,看著勢力不小,但內里早就被掏空了,尤其是真正的高手早就沒了,借助地理和大陣,連同宗門至寶,或許還能與你抗衡,一旦離了山門,又如何會是你的對手?” 說到一半,他停了下來,沉默了許久,嘆了口氣:“也罷,事已至此,正像你說的那般,已是由不得我,也算是我命數如此,終究無法觸及煉虛之境吧?!?/br> 說話間,他忽然攤開左手,掌中就有摻雜著星星點點光輝的霧氣涌出,在掌中徘徊旋轉,最終化作一團。陳淵近在咫尺,即使沒有刻意去探查,依舊從那劫氣中捕捉到了熟悉的漣漪—— 這正是他過去真身留下的劫氣。 所謂劫氣,其實也算是天地玄氣的一種,與陳淵曾收攏的地脈龍氣相似,而且事實上,不光是渡劫的時候有劫氣,每當大劫來臨,劫氣自生,甚至可以遍布各處。 只不過,渡劫修士因受劫難纏繞,會更加濃烈,尤其在渡劫之時,以己力而抗衡天災,那劫氣更會層層攀升,摻雜著氣運與命數等玄妙之力,徹底成型! 只不過,劫來劫去迅疾無比,無論是渡劫失敗、人死道消,還是扛過災厄、合道飛升,劫氣都會迅速消散。 所以,想要獲得劫氣,窗口期其實很短,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之所以能得你劫氣,也是機緣巧合?!?/br> 看著陳淵,紅燈真人緩緩道來:“此氣本不是我去截取,該是你渡劫時,離著不遠之人所留,被鍛造凝結后收入門中。直到一百多年前,你們洞玄宗遭遇大難,被當時的氣運之子打上門去,門中紛亂,許多典藏因此散落在外,這團劫氣才為我所得……” 陳淵臉色微變,道:“被誰打上門去了?” “你該也聽過他的名字,那人姓花,單名一個洳,只不過你活著的時候,或是占了這天地間的大氣運,其他人都難以出頭,等你渡劫失敗,許多人都突飛猛進,如那花洳就是其中之一,短短五十年,就觸及返虛……” 說到這,紅燈真人抬起頭,看著陳淵,表情古怪:“而且算起來,此人與你也算有些淵源?!?/br> 陳淵本想問一句,這人為何要打上門來,聽得此問,就道:“這人我是有些印象,但此人并非東岸、東南人士,與我有何淵源?” “此人算起來,是你那四弟子齊永業的傳人?!?/br> 陳淵更奇怪了,就道:“若是小四的傳人,又豈能打上洞玄宗?” 紅燈真人接著就道:“齊永業游歷之時,曾受重傷,在養傷期間有些遭遇,遇到了當時初出茅廬的花洳,幾人經歷過許多,花洳得了齊永業的指點,將原本修行上的隱患一一排除,才算是奠定了長生可能,要知此人最初所修之法可謂旁門中的旁門,莫說長生之機,繼續下去,便是rou身崩毀,也不過幾年光景,因此便以師禮侍奉齊永業。這事發生在你渡劫之前,不過想來你也沒怎么過問?!?/br> “幾個弟子學成之后,便都出師了,哪里還用我來多問?”陳淵瞇起眼睛,也不追問了,索性道:“你就直說吧,他為何最后反而恩將仇報?” 聽出了陳淵話中的不耐之意,紅燈真人立刻老實了很多,就道:“此人得了齊永業的指點,一直修行到假丹之境,后面的功法卻沒有了,便千辛萬苦的找到了你那弟子,想要學后面的部分。不過齊永業不敢傳授,說是門中禁法,需得那花洳正式拜入門下、入了洞玄宗,才能學得后面的?!?/br> 陳淵點頭道:“小四這人最是古板,規矩最大,我那大弟子立下的很多規矩,就屬小四最為遵守,其中就有內門功法不得輕傳的規矩。他能破例將外門之法傳授出去,想來是格外看重那個花洳?!?/br> “正是如此,若此人能入得你洞玄,又是一個氣運種子!只是此人也不知被何人蒙蔽,竟覺得齊永業是刁難、為難于他,以為是逼迫他背叛授業恩師,便恨上了齊永業與洞玄宗,并定下二十年之約,說只要不死,便會討回公道?!?/br> 陳淵眉頭一皺:“就這么點事,便恨上了?” 冰燈真人繼續道:“后來你渡劫隕落,門中一片混亂,此人恰好到來,并且歷經機緣,修為大漲,幾乎將你那山門擊破,最后靠著你兩個弟子臨陣突破,才算是堪堪保住了基業,但那小子又訂下了個二百年之約,說是終會討回公道。不過洞玄宗這些年發展壯大,隱隱要成東岸頂尖,你又劫后歸來,那二百年之約,就該是花洳的死期了吧?!?/br> “有意思,聽你這意思,在我隕落之后,崛起之人不少?”陳淵見對方還待再說,搖搖頭,“不過,與洞玄宗無關的,我也沒興趣知道,更何況你也不要妄想用此事就能轉移了焦點?!?/br> 他瞇起眼睛,再問:“就算你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劫氣,又是如何能借此來篡奪……我的位格?” 紅燈真人一愣,隨即面露驚恐:“你看出來的?” “若是過去,或許看不出來,但現在我對此可是非常敏感?!标悳Y的眼中閃過點點華光,“占據我的故事、收攏我的劫氣、衍化與我相似的神通,那最后一步,自然是登上與我相同的臺階,直至合道!這等詭異的法門,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紅燈再次沉默,但不等陳淵催促,他便吐出了一個名字:“云門?!?/br> “云門?”陳淵眉頭一皺,這是個相對陌生的名字。 “這是一個隱世宗門,在你隕落之后,洞虛曾面臨過一次大劫,是這云門現世后力挽狂瀾?!奔t燈提起這個名字時,表情格外凝重,他抬手指了指天上,“云門位于天上,有一位云尊坐于其中,每年的三月初七,會開壇講法……”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以陰神、陽神出竅神游,便能抵達,我這套借氣奪格之法,正是在聽其講法時所領悟。那位云尊學識淵博、高深莫測,所講的又盡數天地間的根本大法,每個人的底蘊、傳承、道統乃至所求不同,便會有不同的感悟!” “哦?因人而異的感悟?在我隕落后出現的宗門?”陳淵正待細問,忽然神色一變,猛地一抬手,在紅燈真人的驚懼中,將他整個封印,收入袖中,隨后一轉身。 在他身后,不知何時多了兩人。 一個是一身白衣的公子哥,另外一個則是個穿著湛藍色深衣的冷峻男子。 “閣下讓我好找?!卑滓鹿游⑽⒁恍?,邁步要走,卻被那冷峻男子攔住。 男子冷冷道:“此處有化虛為實的氣息,此人恐怕真是煉虛,公子還是莫要靠近的好?!?/br> “煉虛?無妨?!卑滓鹿硬灰詾橐?,兀自笑著對陳淵道:“閣下能修成煉虛,可見能耐,可愿投入我云門之中做個護法?” 云門? 這么巧??? 陳淵眉頭一皺,忽然有幾分理解那花洳了。 第300章 真仙不出,誰與爭鋒? “你是云門之人?怎么找到的此處?” 收攏了心念后,陳淵看著面前這人,亦不免警惕起來。 倒不是因為如何巧合,而是這兩人都逼近周圍了,才為他察覺,雖說也在安全距離,可對方若真個出手,也是一場麻煩。 “道長的斂息隱匿之法確實有可取之處,但我云門神功秘法眾多,許多都超出你的想象?!卑滓鹿铀坪蹩闯隽岁悳Y的想法,“無需擔心,如你這般的煉虛修士在天下間屈指可數,除了吾等,旁人想要無聲靠近,還是有幾分困難的?!?/br> 說著說著,他用贊賞的語氣道:“方才我等落地之時,便被你發現,還是可堪稱贊的,須知在我云門的兩位煉虛護法,也不見得能這般敏銳,所以不管是你天賦予了,還是身懷異術,都是值得稱贊的,只是這點,也足夠資格做個護法了,若是日后再努力努力……” 陳淵根本對此人口中之事不感興趣,何況自己的修為如何,旁人又有什么資格評判?于是,他便不客氣的直接打斷道:“天下間的煉虛之人不多,你這宗門之中竟有兩位煉虛護法?不知他們都是何人?” “待你入了云門,自然就知道了?!卑滓鹿用碱^微皺,似乎對自己的話被打斷有幾分不滿,但考慮到當下情況,還是強行按耐住心頭不快,故作大度的道:“如何,我都這般誠心相邀了,道長也該有所表示了吧?” “你既來相請,總不能就只許同意,不許拒絕吧?”陳淵說著,身子一晃,正要離開,結果他選定的那條路上,正好被那個冷峻男子擋住,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令陳淵一陣心驚rou跳,生出了本能的忌憚,亦是冥冥感應。 “這人的氣息并無煉虛之意,偏生能讓得了煉虛層次仙靈之氣加持的我,生出這等感應,莫非有什么隱匿之法?他就是兩個護法之人?” 正想著,身后忽起一點奇異之感,竟令他背脊發涼,仿佛被什么兇獸盯上了一樣,于是他順勢回頭,入目的卻是那白衣公子笑瞇瞇的面容。 “本公子既來相邀,道長若想輕易離去,可不容易?!?/br> 恍惚間,陳淵似乎在其人身上看到了一個巨大黑影若隱若現! 心中一動,他凝神于雙目,便看了過去,要打探究竟。 沒想到,目光剛剛觸及白衣公子的衣衫,就爆發出一連串的火光,火光過后則是陣陣云霧,轉眼籠罩了其人之身,隔絕了外界窺視,最終只見得了一點奇異的飄渺之氣,正朝自己纏繞過來。 “哎呦,閣下這是以望氣神通來看我的氣?”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搖搖頭:“我也不是自吹自擂,這世間能看得我這一身氣運的,怕是不超一掌之數,閣下大概不在其中,倒也不是我的修為有多少深厚,而是身懷至寶,能遮掩真命,防止被人外害?!?/br> 說著,他閉上眼,抬起手,伸出兩根手指,輕點在自己的雙目之上,待睜開眼睛,他的一雙眸子便都綻放著銀白色的光輝,反而朝陳淵看了過去。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閣下既有窺視之心,便得做好也被他人看得虛實的準備?!彼判臐M滿的朝陳淵窺去一眼,目光如梭,直指陳淵的心靈深處,要窺得玄機隱秘。 可隨即他眼中景象一晃,未能如過往一般看見斑斕之念,反而是空空蕩蕩、渾渾噩噩,如同一片空白的云霧! “怎么回事?這人難道只是個空殼?” 眼神一變,顯露出驚疑之色,白衣公子再看陳淵的時候,眼中又閃過一道紅芒:“確確實實的真身血rou,但連兩界眼都看不穿?你修的是什么法門?什么功法?” 陳淵卻只是搖頭道:“這些怕是與你無關,我亦無心要加入云門……” “本來是無關,但既然我對你有了興趣,起了招攬之心,就有關系了?!卑滓鹿游⑽⒁恍?,不以為意,反而將手一甩,打開了折扇,風流瀟灑,“聽說道長你閉關許久,最近才出關,不知道外界變化,所以大概只是聽過我云門之名,卻不知我云門強到什么地步……” 白衣公子思索片刻,話鋒一轉:“我這么說吧,如不是有我支持,望海宮怕是早就保持不住現在的勢力范圍了,這是我云門之勢,而被你擒拿的紅燈真人,原本雖也算得上是一方高人,但想要在一百多年的時間里就達到如今地步,也是癡人說夢,但一旦有我云門相助,便唾手可得!此是我云門之妙法!” 他看著陳淵胸有成竹的道:“道長你如今已至煉虛,想要更進一步,便需玄門之法,但先不說直指合道的法門何等珍貴,就算是有,個人的修行資質不同、境遇不同、心境不同,所需之功法就有區別,即使得了正本,也未必能煉成?!?/br> 陳淵笑道:“入了你們云門,就一定能煉成?” 白衣公子扇著手中扇,一副盡在掌握的模樣,道:“入我云門,千百法門,任君采擷,總有入道之法!” 古怪! 這等篤定的口氣,如此反常的底蘊,實在是太過古怪了! 莫非…… 想到自己最近思量之事,陳淵心中一動。 這云門與仙人有關? 自己過去在洞虛那么久的歲月,也不曾聽聞仙人之事,便是因為這個云門一直隱沒,等合道隕落后,他們冒出頭來了?這才著了痕跡? “道長考慮的如何了?” 白衣公子忽然催促道:“我這個人沒有什么耐性,花了三天時間找你,已是耗費了大半心情,加上此來東岸還有他事要做,道長若還耽誤時間……” 他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陳淵看著他,嘆了口氣,道:“先是個意思煉虛之人堵路,跟著又是講述云門之玄妙,威逼利誘之下,更是不給人以思考時間,逼著他人做決定?!彼D了頓,感受著周圍縈繞著的一股詭異氣息,“若是我所料不差,你應當還用了某種言靈之法,一旦我口頭答應,便能立下契約,作為約束,接著慢慢炮制,徹底收服?!?/br> 白衣公子一愣,旋即放肆笑道:“好見識!好見識!竟被你看了出來,只不過你便是看出,又能如何?不過,這等見聞,日后倒是個不錯的臂膀?!?/br> 漸漸地,他收斂笑容,正色問道:“所以,道長的回答是?” “自然是拒絕!”陳淵搖搖頭,嘆了口氣,“本不想這么早暴露,因如此一來,會打草驚蛇,不過事已至此,倒也沒得選了?!痹捖?,他竟是一步邁出,直往白衣公子沖去! 后面,冷峻男子身若虛影,朝著陳淵抓去! 前方,白衣公子哈哈一笑,不急不慌:“這話說得,仿佛你還藏著超出煉虛的底牌一樣,不過……”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但就在這時。 呼—— 忽然一陣疾風吹來,轉眼鋪天蓋地! 待得狂風散去,現場竟無陳淵身影! “嗯?” 冷峻男子撲了個空。 白衣公子面露驚奇?!芭芰??不,有人出手救了他!這個三年子的運氣可真不錯,若在晚一息,他就走不了了!” 隨即,他忽然笑道:“這風不簡單,能不驚動你的陣法,把人帶走,不是簡單的神通,倒有幾分仙道大神通的意思了,莫非……”他閉目感應,旋即睜開眼,“竟無蹤跡!” 藍衣冷峻男子就問:“公子,那現在要怎么辦?” “他運氣不錯,但也僅此而已?!卑滓鹿游⑽⒁恍?,“既然被我看上了,還在我主動邀請后拒絕,那此人的下場已然注定!等將父君交代的事辦好,就去處理此人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