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節
“前輩此言差矣?!庇鹉畵u了搖頭,收斂笑容,正色道:“這刻錄符篆,可不是簡單之事,天下會者眾多,但精者更少,能登峰造極、堪稱宗師的,更是鳳毛麟角!須知,這符箓要制,承載的紙張便要以特殊之法制造,方能承載符篆中的靈氣與心念,如此一來,施展符箓者,最多以自身的氣血、真氣、法力等為引,便可釋放,無需消耗本身之力,除此之外……” 他觀察著陳淵的表情,補充道:“這撰寫符箓,極其耗費心血、精力,而且十錄九毀,都是一個個符箓宗師親手繪制!每次繪制完畢,都要修養許久!所以這流通中的望海寶鈔,數量其實不多,每一個都可稱珍貴!而且,前輩也說了,真金白銀才能兌換寶鈔,不會隨意便流于外界,而且隨時可以在我望海宮的商肆中換回丹藥、天材地寶?!?/br> 不光印鈔,還搞稀缺性,算是讓你們給玩明白了。 陳淵搖搖頭,對里面的貓膩心知肚明,也不點破。 羽墨寒見狀,眉頭微皺,又道:“當然,前輩若是有珍貴符箓,一樣也能用來兌換,但這等符箓的品鑒、鑒定會更為嚴格?!?/br> “此話當真?” 陳淵笑了起來。 若論符箓之道,他可謂個中能手,旁的不用多說,就說那《道章》上的“炁符”,就是一頂一的頂尖之法,能憑空成型,以元氣為根基塑造符篆,自然也能以道紙為憑借,化作普通的符箓。 “自然是真的?!庇鹉挠畜@疑,正待問個清楚。 沒想到陳淵卻忽然掠過這個話題,問道:“寶鈔的事且放一放,你介紹了這許多地方,我卻想問個地址?!?/br> “前輩請說?!?/br> “有個叫‘晶玉滿堂樓’的地方,你可知道?”陳淵問了一個名字,照潘敏忽所說,紅燈真人此刻正在其中。 “巧了,此處離這不遠?!庇鹉碱^舒展,笑容重新出現:“晶玉滿堂樓嚴格來說,也算是我宗的產業,只不過這是我望海宮當代掌教的血親所立,樓中諸事一應俱全,既有鑒寶之處,也放有器丹符兵等珍物能用以交易,但更重要的還是一處風雅之地,樓中匯聚了三十六國的大廚,精通一千多種美味佳肴,乃是往來高士最喜之地了?!?/br> 掌教血親的產業? 這路數我也熟啊,分明是借著平臺,轉移宗門資產、構建自家人脈網絡! 但他也不深究,直接就道:“離這不遠,正好,先去那里?!?/br> 羽墨寒猶豫了一下,才道:“前輩要去,我自當引路,但有些話得說明白,前輩的令牌乃是我宗的通行證,這城中的大部分產業皆可入內,不過晶玉滿堂樓畢竟不同,是宗主之侄所立,還是有些規矩的,想要進去……” “就是要有門檻,會員制嗎,我懂?!标悳Y絲毫不以為意,“我只是過去,又不是要參觀,你只管領路便是?!?/br> 不知為何,羽墨寒聽得此言,眼皮子就是一跳,隱隱有不祥之感,但也不知為何,又不敢拒絕,只好將原本的說辭廢棄,直接道:“那里守備森嚴,最是不喜有人作亂,不過前輩想正常進去,倒也簡單,可拿出一二寶物過去,說要找人鑒定,便能順理成章的入內?!?/br> “規矩可真多,也罷,到底是你家的地盤?!标悳Y瞇起眼睛,忽然道:“也好,我正好有幾張符箓,讓那邊的人鑒定鑒定,若他們識貨,正好兌換一點望海寶鈔。你說那座樓既是宗主侄子的產業,這兌換寶鈔的買賣,油水可以說大上天了,他不可能不做吧?” 羽墨寒一聽,無奈道:“有是有,但想用符箓進去,實在是……” “若能用符箓就順利進去,是那樓主最好的命數,否則會成什么樣,就不好說嘍?!标悳Y說罷,一揮袖,“勞煩帶路?!?/br> 羽墨寒無奈,只好聽從,不過還是暗中傳了個消息回去。 “要去晶玉滿堂樓?” 寬敞古樸的廳堂中,身著紫色大氅的長須中年人得了消息后,低頭沉思片刻,就道:“真是沖著紅燈去的?” 在他的前方,張北垂手而立,聞言抬頭道:“說此人與紅燈老祖有舊,是姜廚師兄推算出來的,他也不能完全確定。祖父,這里面可是有什么問題?” “無妨?!蹦情L須男子搖搖頭,“晶玉滿堂樓是于家的產業,他們如今在宗門中勢力甚大,勢頭正盛,加上又籠絡了紅燈、黑蝙等人,羽翼豐滿,這個不知深淺的三年子,要去拜訪他們,再好不過了,正好讓于七郎試探試探他?!?/br> “那咱們……”張北忍不住就問。 長須男搖搖頭:“吾等靜觀其變,什么都不要做,等那三年子露了底,再說其他。他在飛舟上的那番話,確實有些見地,又在你等面前說出,該是猜出了你們的身份,所以故作表現,有借機結交的嫌疑,但咱們望海宮,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攀附的!” 第296章 一步到位,豈不美哉? “于君,沒想到是你親自過來迎接,看來老夫這張老臉,還有點分量?!?/br> 典雅、富貴而又華麗的屋舍中,換了一身高冠博帶的紅燈真人,他手撫長須,看著對面身姿挺拔的英武青年,微微一笑。 這英武青年姓于,單名一個汾字,正是當今望海宮掌教的血親侄子,亦是其關門弟子。 望海掌教并無親子后代,所以于汾這個侄子,便是其最親近的血親,備受寵愛,在宗門之中勢力不小,隱隱有望海少主的勢頭。 不過,在宗門中的勢力再大,在紅燈真人看來修為不高,終究不是自己的一路人。他此番察覺到大陣破壞,立刻就來晶玉滿堂樓,想要見的可不是面前這個二世祖。 于汾這時卻道:“紅燈祖師說哪里話來,論地位,哪輪的上我來與您見面?實在是門中有事,叔父實在是分身乏力,又將您引為知己,不放心旁人來招待,才讓我來的?!?/br> “哦?”紅燈祖師瞇起眼睛,收斂了笑容,“什么事能讓于掌教脫不開身?”話中有著明顯的不快。 于汾卻如無所覺,直白道:“是有人來訪?!?/br> “什么人?”紅燈老祖更加不快了,但他卻也知道,能在這時候讓當年一同簽下約定的煉神掌教,不來見自己,轉而去迎接的人,絕不簡單。 于汾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眉心。 紅燈臉色微變,臉上的怒氣竟瞬間不翼而飛,轉而有幾分陰沉的問道:“他……為何會在此處來到此處?” “這就不是小子能過問的了,但想來世間之事皆有聯系,人既來了,必有原因?!庇诜诤龅囊恍?,“說不定,就和大陣湮滅有關?!?/br> 紅燈真人瞇起眼睛,道:“那于掌教可曾托你帶話過來轉達?那處幽冥玄陰陣牽連著墨守之界,雖說入口處已被封禁,但多少有著關聯,如今驟然被破,說不定就是那墨守界中有人潛入過來,望海宮近在咫尺,不可不防呀?!?/br> “這個您大可放心,大陣雖被破,但卻不是什么異界來人,而是個苦修的修士?!庇诜谛Σ[瞇的說著。 紅燈老祖神色一凝:“望海宮已有消息?既然如此……” “就算您不問,我等也是要說的?!庇诜谝粨]手,就有一枚晶瑩玉簡拋出,但此物沒有落地,當空一展,便有一道光輝從中射出,凌空一轉,便透射出一道身影來! 灰袍白發,迎風而立。 這紅燈老祖本是隨意一瞅,但突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不對,只是相似,只有六七分相似,但這個神態,這個神態實在是太像了,太像了!” 這次輪到于汾意外了,他詫異道:“怎的,紅燈祖師您莫非認得此人?” 紅燈沒有回答他,而是眉頭緊鎖,貌似在苦思冥想,最后他的眼中迸射出殺意:“不管是相似之人,還是轉世之軀,既讓我碰上了,便是命數使然!自然不能讓他壞了我的好事!畢竟,這命數氣運的侵蝕,才剛剛到關鍵時刻!” “此處,便是那晶玉滿堂樓?” 晶玉滿堂樓果然如羽墨寒所說,是個高士云集的豪奢之地。 離著老遠看過去,陳淵就明顯看出了這座樓與周圍店肆、樓閣的區別—— 此樓共有五層,整座樓竟都散發著淡淡光輝,光自墻木中起,隱隱能看到繁雜紋路布滿了樓舍上下。 那屋子頂上的飛檐,更有靈鶴停駐,左顧右盼,單腿攏翅。 “大手筆,居然是用摻雜了靈石粉末的磚墻與至少一甲子樹靈的靈木搭建,所以能使靈禽擇木而棲?!?/br> 陳淵這邊嘆了一聲,深感鋪張浪費,旋即又想起這望海宮的風格,就是奢華、張揚。 羽墨寒笑道:“不錯,此樓就算在整座望海城里,也是數的上號的,可入三甲之列?!?/br> “三甲,嘖嘖?!?/br> 說話間,二人已至跟前,還未進去,便瞅見許多豪奴,侍在門邊搭建的典雅屋棚里,再邊上的馬廄內外,有云車、飛舟???,有靈獸、靈禽徘徊。 “都這沒有排場,可以飛天遁地,那是肯定不用擔心堵車了?!?/br> 這邊,陳淵吐槽了一句,那邊就有個須發皆白、身著長衫的壯碩老者迎了上來,他看了羽墨寒一眼,便將目光鎖定在陳淵身上,笑道:“這位道友看著眼生,可是第一次來我晶玉滿堂樓?不知有何貴干?” 不等陳淵開口,羽墨寒便主動上前,拱手道:“趙管事,這位是三年子前輩,閉關許久,出關后恰巧入得咱們城中,因慕晶玉樓之名,特地過來的?!?/br> “慕名而來?”趙管事眉頭一皺,“可是有些年頭不曾見過了,畢竟慕名之人雖多,但這些年下來,也都知道晶玉樓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進的,就算是來獻寶、鑒寶,至少也得是上品之資的物件,還要有人代為引薦……” 他說到這,看著羽墨寒似笑非笑的道:“羽公子,你雖是門中的新晉真傳,但到底資歷太淺,還不足以作為舉薦人?!?/br> 這話說的不客氣,但羽墨寒笑容不變,語氣平和的說道:“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是平日里想要入樓,也要沾著幾位師兄的光,哪敢不知好歹的舉薦他人?三年子前輩持有門中令牌,雖不能直入三樓之上的靈境,但進去鑒寶、挑選一兩件心儀之物買下來,還是不壞規矩的吧?” “他有令牌?”趙管事又看了陳淵一眼,“閉關許久,不理凡塵的苦修之人?居然還和宗門里的哪一家有關系,竟能得取令牌,咱們望海宮的令牌,是越來越不值錢了。無論如何,這流程是不能改的,讓他亮個令牌吧?!?/br> 羽墨寒心中一跳,不知為何心里竟生出一縷寒意,于是下意識的看了陳淵一眼,卻見后者神色如常,反而正抬頭上望,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走近過去,便想讓陳淵亮出令牌。 陳淵的目光鎖定在一處庭欄外廊之處,隨即收回,心念運轉,身后光環一閃即逝,瞬息間便讓他將周遭五十里的景象探查了個清楚,更與事先準備好的城外挪移陣有了勾連。 隨即,他對羽墨寒笑道:“按著我原來的想法,其實是想按著我看過的那些套路,拿幾個至寶、取幾張符箓,循序漸進的入得此樓,不著煙火的尋得人,與他敘敘舊,再說其他的,畢竟無緣無故的,也不能多幾個敵人不是?不過現在看來,一個管事尚且這么多規矩,要真是依著原本的謀劃,不知要廢多少功夫?!?/br> 他兩袖一甩,邁步朝前。 “況且,依著我的推測,紅燈探完了地點,就來此處,說明你這樓后東家也牽扯其中,該是盟友、同道,再是按著規矩行事,最后一樣也是敵人,終究要做過一場,那不如省卻中間的繁瑣,直接一步到位,豈不美哉?” 什么意思? 這是奔紅燈真人而來的? 盡管對這話中的很多意思尚有不解,但里面蘊含著的那股子寒意,卻讓羽墨寒不寒而栗。 “站??!” 趙管事也看出一點苗頭,但兀自冷著臉,呵斥道:“你的令牌呢?亮出令牌!晶玉滿堂樓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進的,你就算有令牌,也得得我認可,發放玉晶,拿在手里才能進入……”“聒噪!” 管事的話還未說完,陳淵的人已到齊跟前,在對方的驚訝中,直接一揮袖,掀起一陣狂風,將那人直接送了上天去,直奔著四樓的一扇窗戶而去! 但下一刻,屋舍一顫,陣法憑空而生,涌出一股大力,將那趙管事打得慘叫連連,遠遠飛了出去。 “嗯?” 樓中,忽有幾聲輕咦響起。 “前輩!你這是做什么!” 樓前,羽墨寒一個激靈,滿臉震驚。 “傷他的可不是我,是此樓。大宗弟子里有明智之人,自然就有跋扈之輩,不過真正惹人厭煩、不知進退,媚上借勢便就猖狂,這樣的人,我可不善于應對,所以都是一個照面,兩不相見?!标悳Y笑著說著,忽然長袖一揮! 霎時間,就見一團星空從他袖中飛出,轉眼籠罩了羽墨寒。 羽墨寒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以他望海宮精英弟子的修為、底蘊,竟是半點反抗的念頭都難以升起,便被鎮住了一身的修為,一時既是驚駭,又是疑惑。 “前輩,你這是做什么?為何要對晚輩出手?難道真是……” “羽公子,你一路指引,也算客氣,與我既無仇怨,亦顯禮數周到,正因如此,才要出手。否則剛才那老兒都被一袖子扇飛了,若還把你給安然無恙留下來,那是害你?!?/br> 羽墨寒又是一怔,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不知是該說謝謝,還是該無語問蒼天。 可惜,不等他想清楚,陳淵一指點出,一道尖銳靈光刺入其身,瞬間便打散了全身的氣血勁力,進而將他鎮在原地。 羽墨寒身子一軟,差點直接跌倒在地,但勁力消退的他,連說話都變得費勁了,卻還是勉強道:“前輩這又是何苦?望海城處處皆有陣法,你動用法力神通,立刻便會為人所知,巡查隊頃刻而至,到時難免沖突,你便是鎮住了我,又有何用?” 陳淵卻不意外,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便只問道:“巡查到此,還要多久?” “此處本就是要緊之地,為各方緊盯,最晚不夠一盞茶的時間,便會過來?!庇鹉f著說著,便大口的喘息著,已是透支了體力。 “一盞茶?足夠了,即便有什么意外,也足夠我離去的了?!标悳Y留下這么一句話,腳下一蹬,便拔地而起! 與此同時,刺耳的銅鑼聲便在四周響起! 遠處,重重人影閃過,伴隨著陣陣怒吼,顯然是發現了這里的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