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陳淵見狀,暗自點頭。 “這小子的心思倒是純粹?!?/br> 雖然一開始抓著這小子過來,是想從對方口中探些界外情報外,為此傳授了一點功法皮毛,但現在來看,此人倒也堪造就,盡管資質不高,但心境占了個“純”字。 發乎于心,凝結于身,一意精誠,得了上乘心法,又得觀想之相身心中的諸多雜質,壓住外魔,修行起來便迅疾無比。 隨即他想到了正事,就說:“去將那兩人也叫來,我再給你們講些法門訣竅?!?/br> “來了!” 不用王復陰去喊,孫正鑰與平王已是展開身法,瞬息而至。 “請陳師賜教!” 他們兩人這五天也是獲益匪淺,尤其是平王,也不提離開的事了,連那請帖都不怎么說了,反而一門心思的就想聽陳淵講武。 陳淵也不排斥,又循著過去整理的入門機要,給三人講了一些,很快又積攢了一團明黃色的功德之氣,估摸著也夠繼續推演功法了,就停了下來。 “好了,有了這些,多少夠消耗一天了,不過這三人帶來的玄黃之氣明顯變少了,估計這韭菜是不能一直割?!?/br> 心里略感遺憾,于是他揮揮手,示意三人可以走了,自己去練吧。 孫正鑰起身要告辭。 平王卻又想起了自己因何而來,提醒了一句:“陳師,那封請帖,有空還是得看一下,我好給那邊回話?!?/br> “看什么?”孫正鑰卻眉頭一皺,“那請帖措辭敷衍,分明是不知陳師能耐,只是聽過名字,便像是邀請尋常武者一樣發了個請帖!陳師打破天人界限,是正兒八經的天下第一高手,不親自過來便罷了,還讓你稍待,豈不可笑?不能去!” 平王訕訕一笑,也不敢多說了,跟著孫正鑰一同退下。 王復陰猶豫了一下,問道:“前輩,你之前說我原本練的不得其法,但我……我家中長輩說過,這第一步的打熬身體,便是為了筑基,主要看身體的天賦,最多輔以藥浴,天賦好,吸收的好,身子骨便越強,便能壓得旁人,奪得機緣,但聽前輩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br> 陳淵也不拒絕,就道:“打磨rou身,是為了塑造渡世之筏,以便修行,這筑得該是凝練精元、錘煉一口真氣的基,這是求得玄門真解。你煉出強悍體魄,能鎮外魔,能同階無敵,這是護道之法,是為了求道之路不被打斷,若打熬筋骨只為了爭斗,便本末倒置了?!?/br> 王復陰一愣,想著門內的競爭、紛爭與氛圍,不由苦笑。 那等情況,他就是想少想些也是做不到的,稍不小心,就可能淪為他人的墊腳石,又怎能全心全意的修行? 想到自此界回去后,便要面臨門中大比,王復陰就是一陣無奈,他這五日雖有進境,但將要面對的敵人也非等閑,心里沒底。 不過,五天相處下來,他對陳淵的警惕已是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好感、尊敬與佩服,不僅不敢再自視甚高,更意識到,能遇到陳淵,實是自己的機緣,一定要把握??! 陳淵適時道:“你的宗門或許提倡爭斗拼殺,但你自己心里得分得清楚,哪個才是根本,莫要被外界之言亂了次序?!?/br> 王復陰聞言,陷入沉思。 不遠處,守在林子外圍的孫正鑰和平王,卻似乎爭論起來,聲音若隱若現—— “孫老頭,你這番言語可是有諸多不對的地方,只是一味關注于內,忽略了種種變化,豈不是正應了陳師所言的,看似高深,其實似是而非?真正的至道,應是常人皆能習練的功法和招式才對,內外理應一體,內外相合,與萬物相冥?!?/br> “多變偏向于奇譎,這不是根本之法,根本之法理應是以自身氣血為根基,不斷積攢直至雄厚,直至最終產生質變,最終由內而外,血rou蛻變,再去攝取外力,才是以我為主,能以萬物滋補自身?!?/br> …… 二人的爭辯,從聽了陳淵講武時就隱隱顯現,五日下來越來越清晰,但又好似賭氣一般,并未拿自身觀點來找陳淵求證,反而不斷強化自身的理解。對這些,陳淵聽之任之。 先不說天下求道之法本就不定,因人而異,他也沒有一定要將話說到通透、說到二人皆明的義務。 只要不影響自己從王復陰口中探查消息便夠了。 但平靜的時光很快結束,隨著孫正鑰的兩個弟子過來傳信,持續了五日的演武講學,不得不告一段落。 “不是告訴你們,沒有要事,不要過來驚擾嗎?” 孫正鑰聽得正歡,被人打斷,哪怕是自家弟子,也是不快。 可弟子帶來的消息與陳淵有關,他聽完之后不敢耽擱,于是主動過來稟報:“陳師,景陽侯府的人來了,說是想見您?!?/br> 陳淵眉頭微皺。 “除此之外,”孫正鑰又道:“還有些修士和武者過來拜訪,大部分都讓我驅走了,不過還有幾個說與您有交情,便被留下來了,您要不要去看看?聽說已經擠滿了整個客棧?!?/br> “我不在太華山的消息,該是傳開了,不過這么快就找到客棧,里面該有緣由,當然,我也沒刻意隱藏行蹤就是了?!标悳Y沉吟了一下,見孫正鑰要出言解釋,擺擺手,“無妨,若不回去交代清楚,以后去哪里都不得安生了,回去一趟吧?!?/br> 有了陳淵的這個決定,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青渠鎮。 不過,在踏足鎮子的時候,王復陰懷中忽有一物震顫。 他不動聲色的低頭看了一眼,隨即找到陳淵,猶豫著道:“前輩,我這個……我的衣服破損嚴重,得找個地方換一件?!?/br> 五日苦修,王復陰身上破破爛爛的,宛如乞丐,只是這說話的語氣…… 撒謊撒得太業余了。 陳淵早就等著呢,十分配合的道:“去吧,換好了,去鎮北的客棧來找我?!?/br> “是!” 王復陰登時松了口氣,匆匆離去,卻未注意到,一株翠綠竹子,在路邊搖個不停。 鎮北的客棧已人滿為患,多數都是從太華山上下來的。 徐正元等人抵達黃粱道后,陳淵離山的消息就傳開了,那些還留在山上的人,又下來一大波,其中一部分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便都聚集過來,結果一問才知道,陳淵竟不在殿中。 “摧山君去了何處?我這次來,就只是想見他一面,畢竟都說他是天下第一高手?!?/br> “等著吧,我等了兩三天了,也沒見人。說不定啊,人都走了?!?/br> “我看不像,有幾個摧山君的長隨還在這?!?/br> …… 眾人議論紛紛、來來去去,卻是樂壞了掌柜的,酒rou上個不停,心里對那位摧山君是感激至極。 突然! “來了!”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大堂里的一桌桌客人,“刷”的一下,不約而同的起身,蜂擁向外。 “讓一讓!讓一讓!” 一名頗有威嚴的青衣老者和一名穿著儒服的年輕人,被幾個護衛護持著,從人群中擠出。 碰見有不愿意讓路的,就有護衛高喊:“那位摧山君,是吾等少主!吾等西來,就是請他歸家的!” 眾人一聽,紛紛避讓。 那青衣老者瞅著空,對身邊年輕人低語道:“七公子放心,世子是小人看著長大的,小人出面和他說,他不會拒絕的?!?/br> “有勞于老了?!?/br> “不敢當公子此言?!?/br> 大堂一角,千金散人、賀錄坐在一桌,看著這一幕,不由搖頭。 “這老頭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奴仆,傲氣十足,不討喜?!?/br> 賀錄便道:“他說自己是摧山君的家人,若真是如此,也是值得自傲的?!?/br> 千金散人冷笑道:“那可未必,說不定是來添堵的?!?/br> 賀錄奇道:“他既千里來尋,該是知道陳君的本事,還不得處處維護,時時小心?” “你雖出身涼城賀家,但終歸是旁庶,不懂這些大戶老管事的性子,這群人最講究規矩,自忖與家主親近,往往以長輩自居。此人定不會為摧山君所喜,要不要打個賭?”千金散人冷冷一笑,想到了過去的事,“我自來一諾千金,不如來點彩頭?!?/br> 第74章 今時不比以往 “老奴見過少主!” 陳淵剛到客棧門前,就見一青衣老者擋在門前,對自己拱手行禮,但擋著前路,沒有退讓的意思。 他眉頭一皺,問著迎上來的江鴻:“這是何人?” 江鴻一愣,臉色就是一變,自打見到少主后的一幕幕在心底流過,一時間靈光乍現,明白過來。 “這是侯府的于之于大管家,原來少主你……” 他虎目含悲,低語道:“雖然得了機緣,但也因此受了離魂癥,過去的事都不記得了?難怪對我如此冷淡?!?/br> “……” 陳淵懶得解釋,對青衣老者道:“既是侯府的管事,不在府里待著,來這做什么?” 算算時間,自己從太華山上下來還沒幾日,消息傳的再快,人也不可能瞬移,這老管家估計早就動身來西北了。 于大管家站直了腰,正色道:“老奴奉主君之命,來這秦川、隴右的,其中一個任務,就是尋找少主您,您突然沒了音訊,又有許多流言,還不往家里寄封信說明情況,讓主君很是擔憂!為人子者,此舉不妥??!當然,也因二少主擅自來了這太華山,主君也放心不下,也托老奴將二少主帶回去?!?/br> “原來如此,那你自去護著那位二少主回去便是?!标悳Y大致聽明白了,這人動身前,自己還未在太華山鬧出動靜,他分明是來尋那位二少主的,來這只是附帶。 這樣也好,省得麻煩。 “少主說笑了,”老者神色不變,正色道:“老奴知道,主君當初有些話過了,但國朝以孝治天下,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 “停?!标悳Y嘆了口氣,“你這樣翻來覆去的咬文嚼字,聽著太累了,我這還有事要先處置,這樣吧,有什么事,你和江鴻說,江鴻?!?/br> “屬下在!”江鴻趕緊過來。 陳淵接著就道:“你和這位大管家對接一下。還有,告訴這些人,我不喜打擾,所以才上了太華山,讓他們以此為鑒,莫要再來擾我。我要在屋中調息一會,不要讓人來打擾?!?/br> 江鴻拱手道:“屬下得令!” 于大官家眉頭一皺,作勢要擋在陳淵面前,被眼疾手快的江鴻拉到了一旁。 陳淵瞥了二人一眼,沒多說什么,入了客棧,徑直上樓。 “江鴻,你做什么?還不放開!”于大管家惱怒的一甩手,掙脫出來。 “你不要命了???”江鴻松開手后,低語道:“我這是救了你!你不知世子是何等威勢!現在可不是過去了,豈能任由你等呼來喝去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等何曾對世子不敬?”于大管家并不領情,“大少主現在都說不得了?便是主君做錯了事,我亦可指出,何況是大少主?” 江鴻眉頭一皺,欲言又止,最后勸道:“我勸你多去打聽打聽,世子如今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我在途中遇到了二少主,知道大少主有了些際遇,武功大進?!庇诖蠊芗乙桓北M數了解的模樣,“正好,江左局勢復雜,需要有個高手坐鎮,所以于情于理,大少主都該回去……” 這時,一聲冷哼響起—— “你算什么東西,敢自稱是陳師的長輩?” 這聲音冰冷如劍,一下子就讓于大管家氣血翻騰,頭暈眼花,猛然看過去,入目的正是一身黑色大氅的孫正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