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你何時這般多愁善感了?”盧露嘆道:“你不是曾經說過,陣上廝殺,生死在所難免嗎?” “堂堂正正的戰陣廝殺,我不會這么說,畢竟慈不掌兵,奈何此次本可避免,卻因我一時私念,為了個人之勝負念,以至于斯?!?/br> 這一仗,對西北聯軍而言,實是損失慘重! “三萬人,歿者近三成,還有許多重傷之人,他們之中很多都是各城的主戰人群,如此損傷,兩三年都恢復不過來,還有可能讓西北的平衡態勢改變,父親讓我來金城,對我寄予厚望,結果卻是這般結局。而且,如果不是振武將軍出手,下場會更為凄慘……” 盧露也很清楚。 如果不是振武將軍,除了幾個能高來高去的供奉,其他人全都要交代在這。 全軍覆沒! 那是何等可怕的情景! 一想到這,連她都微微戰栗。 曾柔娘又嘆了口氣,想起了一事:“也不知道趙君那邊如何了,我等在正面戰場都陷入苦戰,他領人去奇襲,聽陳綿說,趙君有可能被人伏擊了,唉?!?/br> 聽她這么一說,盧露也不免神傷,她也知道,最早過去探查的陳綿一行人,是真個全軍覆沒,只有那位代將軍孤身跑了回來。 說曹cao,曹cao就到! 正當兩女議論之際,交戰時看不到蹤影的陳綿,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神秘兮兮的來到曾柔娘面前,低語道:“曾侄女!快領著兵馬去追殺荒人,多殺幾個!也不枉我一番布置和安排?!?/br> 盧露聞言,面露鄙夷,問道:“你有什么布置和安排?” “振武將軍自從現身,就在金城的兵營下聽令,算是我金城的人,他此番出手,就是我安排他潛伏探查,在關鍵時刻誅殺了賊首!否則,焉能力挽狂瀾,有此大勝?”陳綿撫著八字胡,大言不慚,“侄女,趕緊下令,誅殺兵馬,多砍幾個人頭,這都是功勞!功勞??!” 陳綿自從逃遁回來,就心中惶惶,不光因為麾下兵馬全軍覆沒,還記掛著自己投誠荒人、作為內應的事會被曝光。 這時就慫恿曾柔娘追擊賊兵,自己混在里面,看能否將知情人滅絕。當然,順便還能撈取戰績,抵消全軍覆沒帶來的影響。 曾柔娘冷冷道:“陳代將軍,你還是管好自己吧,有些事,不是你能伸手的!更不要玷污振武將軍的名聲!也不要想著去追擊了,回去想想,怎么與金城交代吧!” “愚昧!迂腐!” 碰了一鼻子灰,陳綿對兩女嗤之以鼻,就想著說動他人,但剛走兩步,突然一陣心悸,生出大禍臨頭的預感! 興許是最后的靈光一閃,他一轉頭,看到了一抹華光。 寒芒一閃,一劍割首。 劍光如泓,劃過夜空,最后懸于陳淵指尖。 “如此才算圓滿,快哉!” 曾柔娘滿臉錯愕的看著陳淵,又瞧了瞧倒地的無頭尸,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瓣悺裎鋵④?!你這是何意!”終于還是有人問出話來,“陳綿可是吾等同袍!你何故將他斬殺?” 面對質問,陳淵卻只是淡淡回道:“此人算計于我,殺便殺了,怎么,有人不服嗎?” 一言既出,萬馬齊喑。 就連與陳綿交好、利益相關之人,也半點不敢吭聲,甚至還生怕牽扯到自己。 “死得好!”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來。 張雀看著那具尸體,恨恨道:“這陳綿打仗的本事沒有,心思全在算計自己人身上,此番禍事,根子就在此人身上!” “沒錯!”羅武緊跟其后,“沒有他,不知道多少同袍能活下來!” 有了二人起頭,眾定西軍兵卒紛紛開炮,歷數陳綿罪狀。 更有幾人出來,說道:“此人其實早就投靠了荒人,此番歸來,就是內應,還脅迫吾等……” “什么???” 眾人臉色驟變,再看那尸體,已是滿臉痛恨! “多謝將軍除了此賊!” 一時,士氣大振,眾兵卒無分哪家,皆對陳淵心悅誠服! 又是諸多香火涌來! 聽著定西軍將士對自己的維護,感受著萬軍之中的崇拜之意,陳淵暗自嘆息,若自己真是那少年將軍,只憑這些將士的拳拳之心,便該領著他們征戰沙場,奈何…… “人世榮枯幾度空,我道長生有誰同?兵家名號也好,凡俗富貴也罷,于我而言又有何意義?不過,這些將士予我真意,卻也不能毫無回報?!?/br> 念至此處,陳淵目光掃過眾人,鄭重道:“今后,若還有人算計我的部屬,此人便是前車之鑒?!?/br> 張雀等人聞言一驚,明白了陳淵的心意。 “將軍!不要走!” “是啊將軍!殺個陳綿算得了什么?” “將軍!” “將軍!” 陳淵本想著玄身二轉,或許能露出笑容,但嘴角微動,依舊難勾,只剩下漠然,于是無奈的看了一眼夜空,在張雀、曾柔娘等人不舍的目光中,一轉身,飄然而去,只留下眾人心中的驚嘆。 “不久后,這西北又要多一段傳說了啊?!?/br> 白慕白看著那道背影,搖頭嘆息,生出幾分心灰意冷,轉身離去。 他并未發現,道旁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碧綠新竹,正微微震顫。 “西北何時又出了這么一個人物!真個嚇人!” 夜游神凌空而立,看著陳淵遠去的背影,還是心有余悸,隨即想起了那個翻山奪位之人。 “這事,必須立刻稟報帝君!帝君登基在即,這西北雖大,卻容不下這許多強橫之人!” 天上,夜游神匆忙離去。 地上,傷兵滿營的西北聯軍稍稍修整之后,在天明時分離開了溪林。 曾柔娘所部與定西余部一道,回到了金城。 未曾想,在金城兵營,卻遇到了一行意外來客。 那是一行五人,個個身姿挺拔,孔武有力。 為首的青年臉上棱角分明,神色冷峻。 “三師兄?” 盧露見著來人,滿臉意外。 “盧露,回來了,此戰如何?”冷峻青年停下腳步,目光在人群中游走,見著傷病眾多,眉頭一皺,“莫非是敗了?!?/br> “唉!”盧露一夜勞頓,又目見陳淵遠去,心情大起大落,早已疲憊不堪,聞言就道:“此事說來話長,等我回去和你細細分說吧?!?/br> “不急,我此來,其實是為了另一件事?!崩渚嗄晟锨皟刹?,低語道:“你等該是見到那個陳世集了吧?” 曾柔娘立刻就道:“潘少俠,何故要尋振武將軍?” 盧露忽然想起一事,趕緊道:“哎呀,莫非因為我那封信?那……那是個誤會?!?/br> “誤會?振武將軍?”冷峻青年冷笑一聲,自有一股名門正派入室弟子的傲氣,“錯了,他是假的!此人兇殘成性,乃是殺害肖……” “大膽!” “敢辱及將軍!” “你是什么東西!也敢說將軍的不是!” 冷峻青年的話一出,近處的諸多兵將立刻惱怒喧嘩,后面則紛紛詢問,待得私語后傳,立刻引得全軍暴怒! 方才還看著無精打采的傷病殘勇,這時抽刀拔劍,個個躍躍欲試,轉眼就將冷峻青年一群人圍住,喊殺聲震天,那沙場歷練出的亡命之氣,一下子就震懾住了冷峻青年! 他的臉色,刷的一下,慘白。 第35章 推山倒岳勢欲摧 “城外怎么了?” 金城知州王誨一夜未睡,自從曾柔娘、陳綿的兵馬離去,就坐臥不寧,待在城墻邊上,這時聽得動靜,雖然疑惑,卻也顧不上了。 自從看了前線的戰報,他整個人都在哆嗦。 荒人的據點是搗毀了,但物資稀少,斬殺了不少荒軍,可都是誘餌、棄子。 “陳綿帶走的一萬多人近乎全軍覆沒,余下兵馬群龍無首,回程路上就潰了大半。這都不是傷筋動骨了,是被打斷了一條腿??!”王誨滿面愁容,仿佛老了十幾歲,“還有這有關振武將軍的,劍仙?太離譜了!但他殺了陳綿,人卻走了,麻煩太大了,陳家不會善罷甘休??!” 邊上的劉一圣看著幾份戰報,抬頭建言道:“依學生之見,陳家如何不用去管,陳綿通敵叛國,死不足惜,陳塘臥床不起、只剩半條命,陳家起不來了!當務之急,是打起振武將軍的名號,抬升定西軍余部的地位?!?/br> 王誨不解:“陳世集都走了,還打他的名號?還有定西殘軍,抬他們做什么?” “這次元氣大傷,五年內,咱們是不要想著擴張了,只能自守,但守城,短兵相接是下策,上策是讓旁人心有顧忌,不敢來打!這關鍵,就在陳將軍身上!” “哦?”王誨也有了模糊的念頭,不怎么抖了,“詳細說說?!?/br> “沒甚特殊的,若情報為真,振武將軍這是一戰驚住了西北膽,只要讓旁人覺得,陳將軍人雖走了,但依舊記掛著金城,護佑著金城,這就夠了?!?/br> 王誨懷疑道:“有人會信?” “所以才要抬高定西余部的地位,學生斟酌著將軍離去時的話,發現其含義是要護持定西余部!” “原來如此,以定西余部為根,重建兵馬,等于都受陳將軍庇護。果然,這閱讀文章,理解深意,還得是你!”王誨眼中一亮。 “經此一役,西北各家,都會逐字逐句的推敲將軍之言,但咱們占著先機?!眲⒁皇ブt虛了一句,接著話鋒一轉,“除此之外,還得派人去尋將軍,最好能將他請回來?!?/br> “我這就去安排人手?!?/br> 王誨安排的人還沒走,傳訊的人就到了門口,說是黃粱道的三代大弟子潘殷,在軍中引起公憤,被扣在軍中,兵將們吵著鬧著,讓他給振武將軍道歉! 王誨一聽,頭就大了。 劉一圣也皺眉道:“黃粱道的人為何會來此處?又怎敢在軍中詆毀振武將軍?” “具體情形還不了解?!?/br> 劉一圣又問:“曾將軍呢?對了,定西軍有個都頭,叫張雀的,你可知道?” “知道,曾將軍與張都頭都在軍中?!?/br> “這就好辦了,”劉一圣就道:“你去找他們兩個,讓他們安撫軍心,就說不可鬧出事端,否則于將軍名聲不利,再讓他們將黃粱道的人帶入城中安置,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