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幾息之后,陳淵眉頭一皺。 “這么窮?” 他循著神力反饋,深入洞府。 和外面富麗堂皇的廳堂不同,內室是一副天然去雕飾的風格,正中間擺放著石桌石凳,桌上是一盤沒有下完的棋,邊上有潺潺溪流,水汽蕩漾,化作薄霧。 “意境是有了,但虛有其表?!?/br> 搖搖頭,陳淵來到石桌前,一掌拍下去,震碎了桌體,露出了暗格,里面有三件物品—— 一把短劍、一件灰色道袍、一瓶丹藥。 他先是拿起短劍。 劍柄、劍格和劍刃渾然一體,都是烏黑之色,花紋很少,刻著兩個篆體字,與洞虛文字相似,陳淵能分辨出是“禍虬”兩字。 “識問學字也得列上日程了,否則見了此界典籍,認不全、不明真意,也是個問題?!?/br> 將短劍從皮革劍鞘中拔出,陳淵鼓蕩死氣,灌注指尖,屈指在烏黑劍刃上一彈! 嗡! 劍鳴回蕩。 “好劍!” 他眼中一亮。 “劍身堅韌,清脆通透,死氣貫通,幾無損耗,乃上好鋼材所鑄,拿來祭煉飛劍都足夠了!不知山神為何沒有帶在身上?!?/br> 這一發現讓他欣喜,因山神存貨太少而滋生的郁悶都消散許多。 收好短劍,他又看向道袍,伸手一摸,入手清涼,微微用力。 茲啦—— 裂開了一個口子。 “……” 陳淵陷入了沉思。 “你這不按套路走啊,和寶劍一起收在暗格里的,怎么想也該有些特殊,怎么一下就裂開了?” 看了眼身上煙熏火燎后破損不堪的道袍,又看了看格子里的灰色道袍,陳淵搖頭嘆道:“得盡快試試,哪個望氣探查之法適合這尸解玄身,不然每次都靠摸的,很不靠譜?!?/br> 放下道袍,他拿起藥瓶,仗著自己的法寶之身,扒開了塞子,聞了一下。 芳香撲鼻,陳淵卻感死氣跳動,自身有飄忽之感,氣血又損傷了幾分,登時明了。 “這是補氣壯元的丹藥,即便是氣血強壯的武者吃了,也能補氣養血、消傷治病,但對我這樣的死人卻堪稱劇毒,絕了?!眹@了口氣,他晃了晃藥瓶,聽著叮當聲響:“八九顆,留著吧,或有用處?!?/br> 將短劍、丹藥收好,換上灰色道袍,陳淵又忍不住吐槽:“作為一個山神,這家底未免太薄了點吧,看祂的張狂勁兒,不該是這么個情況啊,是都用在排場上了,還是另有藏寶處?” 搖搖頭,他正待離開,忽然一怔,隨即摸了摸身上道袍,遲鈍的感知、感觸竟敏感了幾分。 “這道袍能增長感知?寶貝??!哎呀,破損的口子不會減損了功效吧……咦?” 突然,得益于感知增強,陳淵察覺到潺潺小溪中,縈繞著微弱死氣,于是伸手一抓。 嘩啦! 一個巴掌大小的鐵球被他從水中攝起。 這鐵球上鐵銹斑駁,分布著一個個孔洞,微弱的死氣正是從里面散發出來的,此時沒了水流遮擋,竟又濃郁幾分! “和兩個活死人的氣息相似……” 陳淵的表情嚴肅起來,朝小孔內窺視,入目的是一塊白森森的rou塊,一跳一跳的,宛如活物! “活尸rou?” 他念頭剛落,那rou塊猛然一震,表面浮現一根根血絲,然后如同細針般濺射出來,朝陳淵沖來! 第15章 唯有此花耐歲寒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須知,你只是一塊rou,而我是一整個死人??!封!” 陳淵捏著鐵球的左手用力一抓! 神光自指尖迸射出來,循著奇特韻律、紋路,交織一起,凌空構成了個“封”的篆字,貼在鐵球上,蒙蒙毫光覆蓋其上,向內收斂。 叮叮當當—— 清脆的碰撞聲響起,那些血絲在碰到毫光后,都是無功而返。 “這封印之法,果然是放之四海皆準,神力也當真好用,也對,神道之力本就是香火愿力所化,等同身外念頭,意念一動,便能駕馭?!?/br> 做完這些,他再次凝視鐵球內的rou塊,見那rou塊兀自震顫,血絲如蛛網,頓時明白過來。 “鹿首山神仗著百里權柄,誘導妖類化形,逼死活人凝魂,滿洞的妖鬼臣屬都能解釋,但那兩個被外力催生的活死人卻不在此列,現在看來,是靠著這塊活尸rou才能成就!” 死而不僵,是為活尸! 比陳淵現在的僵而似生,想笑都笑不出來,在境界上還要高一個檔次! 想到在洞虛界,活尸往往要修行了魔門邪法,才能凝練rou身,滋生死氣,他便多了幾分期待,左手一點,一縷神力朝內窺探。 “就算是邪門、魔門的尸身修行法,也好過無法可依,至少能做個參考?!?/br> 幾息后,陳淵眼神一凝。 “真有被功法淬煉過的跡象!這東西是從何處得來的?可惜,鹿首山神已是神魂俱滅,卻要向何人去問?曾在他身邊侍候的小妖?那我的動作得快一點了,那些妖鬼八成死的差不多了!” 洞府他也搜索的差不多了,便一把從角落里攝了不少金銀,包裹裝好。 “財侶法地,山神洞府中雖沒有修行之財,但金銀之物還是得拿些,行走人間能方便不少,反正這洞府我多少得再拿點東西?!?/br> 做完這些,陳淵循著而行,待他穿過甬道,自深潭中一躍而出,旋即注意到林中的一道人影。 那人見著陳淵,主動靠近過來,拱手行禮。 “見過道友?!?/br> 居然是本該離去的散修丘境之,見到陳淵出來。 陳淵不欲浪費時間,直問:“閣下因何事等待?” “先前冒犯了道友,很是不安,因此留下,想當面賠罪?!鼻鹁持中辛艘欢Y,“另外,那位出身劍宗的女子招攬時,道友曾問過玄門傳承之事,在下不才,對此略有心得,因此有些事想說給道友聽?!?/br> “哦?請說?!?/br> 丘境之就道:“從來玄門選徒,都是自稚童中遴選,少有收帶藝投師的,所以,吾等這樣的散修很難入得真門,最多是擔任個客卿、長老、供奉,名頭好聽,其實不過是打手?!?/br> 陳淵奇道:“那散修豈不沒有接觸真傳的機會?” “也不是,”丘境之笑道:“獲得玄門真解的另一個途徑,乃軍中供奉!” “軍中?”陳淵神色微變,“凡俗朝廷的軍隊?” 丘境之點頭道:“歷代王朝征戰,多有毀觀破廟之舉,不知收繳了多少玄門道藏,加上朝廷富庶,富有四海,資糧豐沛,比之宗門不知要強上多少,供養些許修士又算得了什么?”他笑了笑,“以道友的身手,大寧、大延、西北聯軍都會樂于接納,還愁沒有真傳法門?” “你既知道軍中供奉的好處,為何還要困于此山?” “此事說來話長,道友見了此物便明白了?!鼻鹁持畯膽阎腥〕鲆粔K令牌:“這是我為大寧將領時的令牌,道友拿著它,去尋金城李家,他們會協助道友加入軍中,獲得傳承?!?/br> 陳淵一下就明白過來,這丘境之曾為大寧武將,也不知是臨陣離軍,還是心灰意冷,總之是不在軍中了,因此不便去做軍中供奉,也不愿意投敵。 看著那塊令牌,他沉吟起來。 即使想獲軍中真傳,也沒必要加入哪家兵馬,當然,接了令牌,也未必要去尋什么李家。 見他不動聲色,丘境之似是焦急:“道友,在下提起此事,除了賠罪,其實還有私心,望道友能看在今日指路的情分上,得了傳承后,能與我分說一二?!?/br> “軍中傳承貿然外傳,也要被人追究吧?”陳淵見丘境之又急,擺擺手:“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軍中傳承是你掛念的,告訴我,看似好意,其實是想借我的手去得法門。不過,我正好也有事問你,若能答上來,你的提議,也不是不能考慮?!?/br> 丘境之急道:“道友請問?!?/br> “西北地界有什么活死人、鬼修之流嗎?” 丘境之一愣,隨即長舒一口氣,笑道:“道友算是問對人了,旁的我或許不知,此事卻一清二楚?!?/br> “哦?”陳淵來了精神,“詳細說說?!?/br> “那人不在旁處,就在荒人軍中!”丘境之指了指北邊,“此人號‘骸道人’,手段毒辣,極擅術法,自言是前朝將領得道,但私底下的人卻說,他是那將軍的尸體修煉成精了?!?/br> “骸道人?”陳淵咀嚼著這個名字。 丘境之又道:“我能知曉此人,不光因他扎根于軍中,還因這人曾來過鹿首山兩次,與死去的山中君有交情,二人似乎謀劃著什么事?!?/br> “這就對了?!标悳Y笑了起來,接過令牌,“你的事,若順路,就留意一下?!?/br> 丘境之一愣,繼而大喜:“如此便可,多謝道友!有你出面,此事才有成的可能!在下便先行告辭了?!贝虬l走了丘境之,陳淵沉吟思索。 他手上有許多洞虛傳承,雖不適合尸解玄身修煉,或許也受到天地法則的壓制,但遴選修訂后,助丘境之筑基,那是綽綽有余的,但自己與他并無交情,對方給的那點情報,根本比不上玄門真解的價值。 “若他的消息為真,那得了軍中功法,傳給他也無妨,不過我的目標不是什么金城李家,而是尸修傳承!骸道人……” 突然,陳淵的元神殘魂冥冥感應,知道留在這將有災禍臨頭,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后,便揮手灑下一片神力光輝,接著一步五丈,入了密林,轉眼不見蹤影。 過了些時候,有腳步聲自遠處傳來。 獵戶郭鎮去而復返。 他背著個行囊,先是在洞府外喊了兩嗓子,繼而大著膽子進去,過了會又滿臉焦急的出來,匆匆忙忙的奔走,明顯是在尋人。 他一走,此處便恢復安靜。 但又過了一會,有兩道金光自天邊飛來,落在水潭跟前,化作兩道身影,一個黑衣長袍,一個白服短打,身上皆有蒙蒙光輝。 這兩個,正是西岳神庭麾下的日夜兩游神,奉命來探查鹿首山變故。 那白衣日游神一落地,就拿出一塊木牌,朝著深潭擲去,牌子還在半空就一個靈活轉身,宛如活物,徑直鉆進洞府。 “啊——”邊上,一身黑衣的夜游神打了個哈欠,惺忪睡眼掃過周遭,“還搜什么?估計人早就走了!直接施法吧!” “他敢?!”日游神一瞪眼,怒道:“私相授受神位,本就是大罪!帝君命吾等來帶他回去,受審后授予權柄,已是法外開恩,他還敢跑?反了天了!” 夜游神冷笑道:“如何不敢?小怡兒說了,此人疑似武道先天,肖沐馱一個照面就被弄死了,還打死山神,搶奪神位,本就是個兇悍之輩……” “時代變了,這人間今后不是人道紀元,而是神道昌盛!他武道再厲害,又能如何?”日游神越說,火氣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