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節
第565章 江山如此多嬌 冷月如鉤,寒風蕭瑟。 冷清的月光下,霍府已是張燈結彩,喜迎正旦。 屋內燭光通透,霍峻半依在床榻上,雖手持竹簡,卻不太能讀得進去。 半響之后,隨著屋門被步練師推開,霍峻當即放下竹簡。 “潔兒以為黃崇何如?”霍峻問道。 步練師將外袍掛在架上,露出豐腴有致的身段,說道:“潔兒對黃崇感觀甚好,一切看你我之意?!?/br> “那便是欲嫁了?” 霍峻沒有開心,反而是微嘆了口氣,問道。 “妾問了兩三次,潔兒雖多有羞澀,但并未不悅?!?/br> 步練師親昵的摟住霍峻,笑道:“莫非夫君對黃崇不滿?” 霍峻多有不舍,說道:“黃崇實有公衡遺風,為人爽快,言語坦蕩。較能力而言,粗通文武,加以磨礪,或可成器?!?/br> 自黃權、趙云上門求親之后,霍峻明里暗里派人了解黃崇,不論是友人,或是與其關系不好者,對黃崇的評價都還是不錯。 之后,霍峻見了黃崇幾次,通過言語交談發現,黃崇言語清晰,對答有序,經學韜略皆有涉及,且鉆研頗深。 通過各渠道了解下來,霍峻對黃崇有了大概的印象,談及優秀方面,為人爽快,快意恩仇,不喜偽飾,故而能得趙云認可。 才干上,有黃權教導,黃崇頗有其父之風,對兵略頗知,亦有研讀經學;外表上,黃崇的身高、相貌說不上出眾,但卻可言中上。 缺點方面,因性格太過爽快,少有心機,日后步入官場,注定會吃虧;因文武俱修,黃崇又非天縱其才,大體只能說粗通文武。今后若明確培養方向,黃崇或能有所建樹。 聽著霍峻的言語,步練師淡笑說道:“看來夫君當是舍不得潔兒了!” “養女十余載,今見其出嫁,安會舍得?”霍峻說道。 “若夫君不舍,妾可出面婉拒黃氏?!辈骄殠煿室庹f道。 “罷了!” 霍峻搖頭而笑,說道:“今潔兒滿意黃崇,而黃崇亦慕潔兒。我為長者,豈能斷二人姻緣!” 良人難尋,今黃崇雖非同年杰出之人,但勝在品德靠譜。日后潔兒嫁給黃崇,多半能夫妻和睦。今錯過黃崇,下個求親者說不準不及黃崇,自己女兒都愿意,他還能說什么。 步練師用那溫熱的語氣,湊在霍峻耳畔,呼著熱氣,說道:“既然如此,妾明日派人知會黃家,讓其籌備迎親之事?!?/br> “嗯!” 接著,步練師的玉手撥開霍峻衣袍,輕撫赤裸的胸膛,誘惑說道:“女兒出嫁,夫君多有心疼,何不讓妾再生一胎?!?/br> 霍峻興致頓有,轉頭欲摟住步練師時,卻發現自家妻子已是盛裝以待自己寵幸。 其頭戴細長發簪,柳眉中襯著桃花,臉撲淡粉;身著玄黑絹紗,露出酥玉胸懷,下則僅能蓋住圓潤光滑的大腿。在這身黑紗上的某些部位處繡有花紋,配合步練師的身段,已是讓霍督心底撓癢。 霍峻當即火起,雙手揉搓籃球,低聲問道:“此裳從何而來?” 步練師臉頰淡紅,輕吟說道:“妾讓女工暗中所織,如夫君喜歡,房中還有兩三件?!?/br> “妾~” “要~” 被人這般‘挑釁’,霍峻怒火中燒,與對手來場酣暢淋漓的籃球比賽。先是雙手運球,讓對手氣喘吁吁。而后單手扣籃,三步上籃,怒扣籃框。 其間緩快切換幾次節奏,繼而變化斗牛姿勢。對手因高強度的對抗,已是頭腦發暈,大汗淋漓,白嫩的肌膚泛紅,不得已向霍峻認輸。 宜當勝勇追窮寇,霍峻豈會放過敢向自己挑釁的對手,當即加快節奏,持球、運球,暴扣籃筐。直到對方雙腿發顫,整個人暈乎乎,霍峻這次才放過對手。 既是得勝,霍峻自然向步練師討要戰利品。步練師為了滿足霍峻,則在冷月下吹奏洞蕭。蕭聲清澈動人,令人愉悅。終在霍峻的滿意下,結束了這場戰役。 —— 之后幾日,時入章武六年(公元224年)正月。得以于媒人的奔走,考慮到當下亂世,霍、黃二家確定婚事,約定在冬十一月,舉辦婚禮。 期間,霍峻除了與家人團聚外,則奉劉備之命,經常性前往黃鵠臺,與劉備暢聊。 黃鵠臺,劉備患病之后遷住養病之地。除了左右侍從外,大臣們常會來此拜謁劉備。 是日,太陽初升,身體欠佳的劉備,登望高樓,遠眺長江水。滾滾長江東逝水,奔騰的浪花拍打礁石,青山依稀可見。 劉備眺望長江水良久,忽然問道:“兩漢強盛時,疆域幅員遼闊,卻不知以何為疆?” 對于劉備的忽然發問,左右文武頓感莫名其妙。 王粲博學多才,拱手說道:“稟陛下,前漢之時,南至日南,西至烏孫,東抵海濱。至于北疆之限,止步狼居胥山。昔孝武皇帝時,霍去病將兵出塞,北擊匈奴,封狼居胥以銘功?!?/br> “前漢強盛之際,東西南北各有萬里,北狄、東胡、西羌、南蠻無不賓服。是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br> “江山如此多嬌,惜朕不能親至狼居胥山!” 劉備拍著欄桿,微嘆道:“而這歲月好似江水,滾滾東逝,注入四海。前些日夜間,朕盤算歲數,方知自己六旬有四,年至耆年,將持節杖?!?/br> 說著,劉備撫欄而嘆,說道:“今時思來,朕奔波一生,歷經四海。東到大海,西達巴蜀,北行幽涿,南至荊楚。今時所建功業,遠遜兩漢?!?/br> “兩漢之基業,非一人之功,是為諸帝之力。陛下之后,尚有太子,太子之后尚有子嗣。季漢之歲,連綿不絕,或有萬世!”王粲說道。 “萬世?” 劉備輕笑幾聲,說道:“朕之漢能有兩百多載,已是心滿意足。豈敢奢求統治萬世,連綿不絕?!?/br> 頓了頓,劉備問道:“朕以花甲之齡,上馬征戰,下馬治國。不知兩漢之中,舍高帝外,何人能再與朕相比?” 歲數越大,劉備越在意自己的功績是否出眾,或是能稱得上大漢皇帝。昔釃酒臨月,自述功績,則劉備不自信而自發的感慨。今隨著疾病纏身,不知能活多久,劉備則問眾人。 “陛下以五旬而建功業,今六旬之歲仍能披甲上陣,持弓cao劍,奔馳騎射,舍高皇帝外,兩漢諸帝莫能及?!被艟Q著言語恭維劉備,說道。 在限定條件下,兩漢諸帝中除了劉邦外,真就沒人比劉備強。畢竟六旬還要領兵出陣者,除了劉邦外,也就劉備了。 劉備轉頭望向霍峻,見其鬢角已有幾根白絲,笑道:“朕昔見仲邈時,君意氣風發,指點江山。初至此地時,曹cao舉中國之眾而南征,君豪言三月破賊,后賊果敗走江漢,君值三旬。今十余年來,朕已老邁,而君也非氣盛之齡?!?/br> “陛下豈不聞光陰如駿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去,豈有不老之人!”霍峻懷念過往,說道:“臣今四旬有余,已自感身體不負早年精壯,精力亦有所弱?!?/br> 劉備拍著霍峻的肩膀,故作不悅說道:“君豈能言老,華夏尚未一統,季漢尚未中興。今朕染疾,不知何時易世,今后當多有勞仲邈?!?/br> “陛下春秋鼎盛之年,雖患有疾病,但僅為小疾,不日將愈!”霍峻安慰道。 自劉備便血以來,先是腸胃脹痛,接著腹痛便血。今下因腸胃問題,其他疾病也伴隨而來,即便有杜度開藥方診斷,但對劉備病情而言也是無用。當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絲毫沒有治愈的希望。 聞言,張飛則是著急,說道?!伴L安險些被兄長所取,今兄長好生修養身體,明歲率兵北伐建功,看能否再取長安?!?/br> 劉備看向張飛,卻見張飛的須發比去年斑白了幾分,笑罵道:“去歲正月,翼德須發尚黑,今時正月怎多生白發?酒水莫要多飲,宜當戒之?!?/br> “諾!” “兄長應當修養身體!” 見劉備訓誡自己喝酒,張飛不知該說什么,唯有低著頭說話。 君臣談話之時,一陣寒風吹過,劉備打了個抖擻,頓感腹疼。 見狀,侍從扶住劉備,關切說道:“陛下,高臺多寒,不如歸閣休息?!?/br> “諸卿暫且入堂內等候!” 話音剛落,劉備因腹痛問題,被侍從攙扶去閣樓如廁。 見劉備的腳步蹣跚無力,與之前相比,已是離不開侍從攙扶,霍峻心中則是多感不妙。 環顧四周,霍峻找到杜度,將其拉到角落,低聲問道:“陛下自下血之后,當下身體如何?病情可有惡化?” 杜度遲疑少許,見左右無人,如實說道:“稟霍督,陛下壯年時身經百戰,所受創傷眾多。往昔因鼎盛之年,氣血旺盛之故,僅有暗疾為患?!?/br> “今陛下年歲漸長,精力不支,故而舊疾復發。當下之身軀猶如腐朽之房屋,柱梁皆為朽木,縱扁鵲在世,亦無回天之術。度僅能開方配藥,看能否延緩陛下歲數?!?/br> 霍峻眉頭大皺,問道:“如按君之所言,陛下尚有多少時日?” “司命之事,度豈能知曉。粗觀陛下精神,短則數月,長則一年?!倍哦鹊皖^說道。 第566章 兩漢得失 得聞劉備今下狀況,霍峻多有憂愁。 霍峻與杜度聊了幾句,則與張飛、王粲等人入閣,等候劉備歸來。 少頃,劉備在侍從的攙扶下,緩緩坐到榻上,喝上幾口參湯,以為滋補氣血,緩以養身。 身體稍微舒緩了些許,劉備環顧眾人,問道:“諸君為智謀之士,今朕心間有一疑慮,不知能否為朕解之?” “我等當知無不言!”眾人道。 劉備將毛毯蓋住腹部,說道:“漢有兩世,何以中漢不如前漢強盛?” “這~” 劉備所提問的議題太過寬泛,這讓左右文武不知怎么回答。 “稟陛下,中漢之時,內有外戚、宦官專政;外有胡人、西羌叛亂,內憂外患之下,中漢豈能興盛?”馬良說道:“上者;后宮干政,中樞黨爭;下者豪強兼并,與官勾結。故而中漢安能久存?” “那前漢可是因王莽篡位而亡?”劉備復問道。 “非也!” 王粲拱手而拜,如實說道:“前漢之所以亡,非在君上而在地方。前漢元帝之后,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流民四起,怨聲載道。故有赤眉、綠林反叛,動搖漢家天下?!?/br> 沉默少許,劉備看向霍峻,問道:“仲邈常有高見,今兩漢興亡,可有不同之見?” 霍峻沉吟少許,拱手說道:“啟稟陛下,以臣淺薄之見,前漢亡于流民,而中漢亡于黨爭?!?/br> “中漢雖有黃巾之亂,西羌亂境。但與國而言,聲威尚在,地方臣服。如靈帝圣明,擇賢治國,未必不能存續中漢。且若非靈帝擇嗣君有失,何以有何進、董卓之亂?代出明君,中漢尚有存續之希冀?!?/br> 別看東漢在黃巾起義后不久滅亡,但實際上東漢的滅亡更多歸咎于上層的政治斗爭。若漢靈帝能正常委任太子,不搞什么幺蛾子,東漢在他手中滅亡不了。 當然不是說東漢有大興的希望,僅能說東漢還能存續。如果遇見圣明的天子,茍活幾十年,甚至一百年,或許都有希望。 東漢之所以覆沒,董卓之所以能入主洛陽。實際上與關東士族的過分自信,以及何進兄妹的愚蠢有非常大關系。 關西與關東的割裂,人盡皆知。如關東士人屢次希望棄涼,加上打壓關西武人的政治地位,豈能不遭涼人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