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霍篤揚了揚手,說道:“命船上精銳士卒匯集五艘舫船上,其余士卒行船而下,不可驚動北固山上敵寇?!?/br> “諾!” 水手將錨扔到江下,以為固定船體。但在洶涌的江浪下,船錨僅能固定船不會亂飄,但船體卻是不斷地上下起伏。船上熄滅了燈火,又隱藏在山壁下,恰好卡住了烽火臺士卒的視線。 五艘奉命留下的舫船站滿了人,約有四五百人之眾,站在上下起伏的船上,站立的士卒似乎與船連為了一體,絲毫不受濤浪的影響。 “大黃弩,上飛鉤?!?/br> “諾!” 二十幾架的大黃弩上裝填上飛鉤弩箭,那些能夜視的弩手站在船上瞄準北固山頂。 這就是霍峻苦思冥想后的方法,北固山雖險,但它卻是不高,臨于江邊,僅高五十米左右。若有善于援壁之人,在飛鉤的幫助下登上北固山不成問題。 且自古以來利用這種方法破敵之人也不是沒有,紅軍在長征途中為破險要關卡,曾多次徒手攀援奇襲險要碉堡。今又不是攻克敵軍大營,僅是為破北固烽火臺又為何做不到呢。 四五十米的北固山高度,十石的大黃弩足夠將飛鉤拋射上去。利用飛鉤卡住山頂樹木或是巨石,身體輕盈、善于攀登的士卒便能攀援巖壁而上,然后放下繩梯,接應自己的同伴上來。 “放!” “嗖!” 在江風呼嘯聲的遮掩下,裝填飛鉤的弩矢斜射上天,身后系著長繩,猶如飛蛇在夜空中穿梭,進而拋射到北固山壁頂上。 “拉!” 在士卒大力的拉扯下,射上山頂的飛鉤大部分沒有鉤到東西,被輕而易舉地拉拽下來,唯有兩根飛鉤咬住樹木及石頭凹槽。 “上山!” 確保繩索的牢固下,矮小輕盈的二名步卒,口銜枚,負繩梯,將援壁而上。 江浪碰撞山壁,濺濕褲管,二人將繩索系在腰間,借著月光,雙手拉著繩索,雙腿蹬在凹凸不平的山巖上。即便踩空,也僅是略微慌張,口中被枚所阻,根本發不出聲來。 在江風的呼嘯聲中,二人與黑夜融為一體,緩緩地援壁而上。船上的眾人雖不看見二人身影,但心中卻是緊張不已,能否成功皆在二人身上。 少頃,山頂上卷下兩架六十米長的繩梯,梯繩上端被那二人在樹木上打上死結,確保繩梯的牢固。 霍篤用腳蹬了蹬繩梯,隨即領著三人登梯而上。又是六人上了北固山,繼而又放下數架繩梯,讓船上大量的士卒攀援而上。 “走!” 霍篤留下幾名士卒看守繩梯,點起二十人向遠處的烽火臺摸去。 草木間,昆蟲鳴叫,把守烽火臺門口的兩名士卒靠在臺壁上打著瞌睡。兩名荊州軍步卒幾乎同步捂住二人的口鼻,匕首劃破二人脖頸,動脈血管破,鮮血飛濺而出,悶哼了幾聲,身體無力地倒下。 臺上的張三聽著臺下的異動,抬頭往下看了看,喊道:“李四在不?” 回應他的卻只有呼嚕聲,張三暗罵了一聲,說道:“老子在守夜,你睡得倒是挺香的?!?/br> 張三閑著無聊,繼而又觀望江面,卻見順江而下的舫船,觀其燈火似乎少了三分之一,又仔細數了數,確實少了幾艘。 “什長,船隊上亮光似乎少了一些?!睆埲齾R報道。 早已入下到臺內休息的什長,僅是敷衍回復道:“說不準你看錯了,怎會平白無故少了幾艘船?!?/br> 張三撓頭悶聲說道:“我沒記錯,確實少了幾艘??!” 然而什長卻沒有回應他了,聽見上臺的腳步聲,他還以為是什長,轉頭間卻是一張陌生且又充滿殺機的面孔。 “噗嗤!” 手中的長矛來不及動,冰冷的環首刀戳入他的胸膛當中。張三口中的‘敵襲’二字還未喊出,便已是身死。 霍篤走上烽火臺,指揮手下拆卸烽火臺的示警的器具,吩咐說道:“來人舉五把火為號,讓霍淵逆江而上率部射殺巡江士卒,且讓順江而下的船隊登岸,靜候都督水師?!?/br> “諾!” 半個時辰后,江面上火把稀稀拉拉地亮起來,向北固山上示意他們已經消滅京口水域的巡邏水卒。進而又在北固山東面的岸邊,點燃起表明他們成功登岸的火把。 京口城外圍哨卡、烽火臺盡被霍篤拿下。此時順江而下的荊州水師,在遠處得到霍淵的信號,大軍浩浩蕩蕩而來,各部根據戰前的布置,各自上岸行軍。 第156章 烽火取京口 世間之事有利必有弊,少有兩全事。 孫瑜從牛渚至京口百余里長江上修筑烽火臺,于外而言,有烽火預警之效;京口城江面布置哨卡,北固山上又修筑烽臺瞭望,于內而言,有金鼓調動之效。 北固山烽火臺不僅有瞭望長江,防備敵襲的效果;同時烽火臺位于高處,還有金鼓鳴號的作用。 即與霍篤的使用效果一樣,接受江面哨卡的信息,又有將信息反饋于江面士卒。對于京口城的話,則會鳴金擂鼓,知會京口城內守軍備戰的作用。 在這種一環套一環的防守中,京口城內士卒毫無疑問容易產生懈怠之心。就如霍篤曹軍奇襲烽火臺一樣,除了牛渚花費一番功夫外,拿下后續的烽火臺并無多大的困難。 行至京口水域時,江東水師絲毫沒有懷疑霍篤的身份。因此當北固山烽火臺被拿下后,荊州水師抵達京口岸邊時,京口城內守夜的士卒仍蒙在鼓里,不知外界變化。 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甘寧、陳越各率千名精銳登上陸地。繼而在軍鼓聲及火光中,二人慢慢聚攏了自己帳下的步卒。 為了不讓京口城內的士卒發現,甘寧、陳越二人勒令軍士熄滅火把,讓夜視能力強的士卒在前緩緩開路。其余士卒緊隨其后,手中用繩索相連各人,以免走失。 夜色下,二千名精銳士卒分開而行,一部向南,一部向東。眾士卒口中銜著枚,在微弱的月光中,慢慢地向京口城摸去。 與此同時,高翔乘船順江而下,留下數百人從繩梯爬上北固山外,自己則率千人在此前登陸的地點,在荊州軍士卒的幫助下登上岸邊。繼而如同陳越、甘寧二部一樣,集結帳下士卒,向京口城的東門摸去。 去歲征剿彭虎,霍峻帳下士卒膨脹至萬人,新卒雖占據五、六千人,但在皖水之戰后,有過征戰經驗,且在長期cao練下,這些新卒大部分轉化為老兵,其中勇卒可以算是各部帳下的精銳。今發四千精銳,分四部圍攻京口,并不是什么難題。 京口城郭與北固山的地形圖,眾將不知看了多少遍,有北固山烽火臺、京口城兩個地標性建筑下,眾將很快各就位,靜候烽火臺上的信號。 寅時時分,霍峻率親兵數人,從西側小路登上北固山。在兄長霍篤的清剿下,北固山近江的后峰已被荊州軍掌握,而霍峻也將在北固山上指揮作戰。 “甘寧、高翔、陳越三部潛伏到城外,今皆已到位?!被艉V拱手,說道:“都督,末將帳下士卒也潛伏到京口北門外?!?/br> 看見親自cao盤這件事的自家兄長,霍峻顧不上軍中規矩,上前抱住兄長,說道:“此戰能成皆賴兄長cao持也!” “兄長辛苦了!” “仲邈!” 霍篤雙手抱緊自家的弟弟,欲說貼己話,但想到戰事將起,轉而又說道:“今將士到位,請仲邈下令?!?/br> 霍峻松開霍篤,叮囑說道:“戰場刀劍無眼,當多多小心?!?/br> “好!” 霍峻登上烽火臺,將京口城郭內外盡收眼中,沉聲說道:“點大火,起精銳,四面攻之!” “諾!” 高臺上,火把點燃火堆,火光沖天而起,數里內外荊州軍士皆可望見。這把火猶如助燃劑,原本處在黑夜中的京口城外瞬間熱烈起來,士卒奔走的腳步聲、將校的呼喊聲、軍中的號角聲,響徹城郭內外。 “沖!” 西門外,甘寧口銜刀,身負甲,手握飛鉤,他遵守軍令狀,將以先登破城。同甘寧一起的還有數十名臂力強勁的步卒們,他們亦是先登勇士。同時還有二百余名弓弩手緊隨其后,將為他們提供弓弩掩護。 京口城北、東、南三面依山而建,唯有西門位于平坦的原野上。百步的沖刺頃刻便至,抵近城池時,他們揮舞手中的飛鉤,將飛鉤用力拋出,鐵制的飛鉤卡住女墻。 “敵襲!” 在京口城上守備的江東軍士卒見到城墻外的荊州軍,神情惶恐的喊道:“敵襲,荊州軍在城外?!?/br> 夜色下,京口城郭上的士卒自然不比白天的時候多,且又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約三百四十余步(今四百八十米)長的城墻上,守夜士卒少得可憐,僅僅寥寥一百來號人,若是加上在城樓內休整的數十人,勉強可以湊出二百來號人。 “射箭,掩護!” 先登者使飛鉤上城墻,弓弩手早已在城外布置好,憑借城樓上的火光,敢冒頭的步卒直接被集火點死。 “??!” 一名探頭想觀望城外形勢的步卒剛冒頭,即刻胸口中箭,慘叫一聲,身子前傾,倒在城墻上。 “上!” 將飛鉤扔到不易被發現的暗處,甘寧口銜刀,雙手拽著飛鉤就往上爬,雙腳蹬在粗糙的磚墻上,臂膀猛地發力,幾步間,甘寧就爬到京口城墻的一半高。在他觀察四周時,卻見幾名攀城而上先登被長矛戳中胸口,慘叫一聲,摔到城下。 甘寧心中有了防備,又是幾步,甘寧等著弓弩停止射擊時,一口氣翻越到京口城墻后,目光四望,在他立足未穩之際,便見寒芒一閃,長矛朝他戳來。 甘寧側身閃過,嘴里含著刀,赤手空拳尋機抓住來矛,進而奮力一拉,將士卒拽了過來,下踢襠部,上戳雙眼,趁這敵士卒吃痛之時,取下口中的漢刀,一刀砍翻敵寇。 又是寒芒閃來,甘寧揮刀格擋,躋身而入,又是一刀砍翻來敵。有了甘寧與幾名登上城的勇士,后續的士卒陸續順著飛鉤爬上城墻。頃刻間,城樓上便有五十余名荊州軍,而且人手還在增加。 城樓上守備的一兩百號步卒,見到突然殺至城上的荊州軍,根本就是猝不及防。甘寧與其帳下錦帆兵本就是長于對決,短于陣戰,今憑借個人武力,他們在城樓上迅速站穩腳跟,且殺得守軍節節敗退。 京口城內四面城墻告急的鐘鼓聲響著不停,城內從睡夢中醒來的士卒手足無措,新兵太多,反而陷入混亂當中。 作為城中主將的孫瑜已從夢中驚醒。 他聽到夜空中傳來的若隱若現的金鼓聲,心中涌起強烈的危機感。光著腳從榻上迅速起身,拿過手中的長劍,推開窗戶觀望烽火臺的方向,只見烽火臺上已是火光沖天。 “敵襲?” “烽火臺點燃,荊州軍襲擊!” 孫瑜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霍峻率荊州水師順江而下,行至牛渚即將向他的京口發動進攻。 “嗯?” 靜心傾聽,孫瑜似乎聽見熱烈的金鼓聲,還有士卒的喊殺聲。瞬間,他的腦袋從睡意中清醒過來。 不對!若是敵寇進至牛渚,城中不至于亂成這樣。 莫非荊州軍兵臨京口,并已派出士卒向京口城發動夜襲,北固山烽火臺點火預警? 腦海中閃過無數想法,但孫瑜卻也顧不上細思,拿過甲胄就往自己身上套,準備聚將議兵,了解當下的戰況。 “將軍!” 就在孫瑜穿戴甲胄時,侍從連滾帶爬到闖入的屋內,驚恐喊道:“荊州軍從四面登上城墻,今已殺入城內了!” “什么!” 孫瑜臉色大變,不敢相信說道:“烽火臺不是預警了嗎?今怎被敵寇殺入城中?” 侍從一臉茫然,搖頭說道:“烽火臺不像是預警,反而像是荊州軍攻城的信號?!?/br> “攻城信號?” 孫瑜陷入懵逼當中,說道:“烽火臺守軍莫非被荊州收買?” “不對??!”孫瑜迷茫說道:“烽火臺士卒剛更替一批,怎會被收買?!?/br> “可是被奪?”侍從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