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蔣干神情謙和,笑道:“家師剛正不阿,以才學著世,干為其弟子,不敢外稱家師姓名,恐有損其名聲。今為得見霍將軍,僥以報上家師名諱?!?/br> 霍峻將名刺收入袖中,說道:“子翼以辯士著稱,素有張儀、蘇秦之能,不知遠涉江湖,可是欲為曹cao說客?” 蔣干臉色平靜,說道:“將軍名震江淮,干久聞大名,特來拜見,求得酒水一飲。若將軍不愿,干當下便是可走?!?/br> 說著,蔣干做出要走的意思。 霍峻則是趕忙拉住蔣干,說道:“峻僅是詢問一二,豈有趕人之意?!?/br> 拉著蔣干的手臂入寨,霍峻說道:“子翼于江淮名聲,峻多有耳聞。今天氣寒冷,可入大帳談話?!?/br> “子通,備酒設宴?!?/br> “諾!” …… 蔣干入大軍營帳,霍峻設了一個小型宴會,僅有蔣濟、霍篤、徐盛等寥寥數人參加。 霍峻請蔣干入席,笑道:“峻治軍以來,少有飲酒。今子翼拜會,峻當與屬吏小飲一二,以迎子翼?!?/br> “多謝將軍!” 蔣干捧著酒樽,語氣熱烈,禮敬眾人說道:“諸位將軍英武善戰,與霍將軍克勝強敵。今干得見諸位,見諸君驍勇,心生敬慕之情。干先飲此樽,諸君隨意?!?/br> 蔣干一飲而盡,又向眾人拱手示意。 眾人見對這個能言善道的蔣干心生好感,皆熱烈的回禮飲酒。 接下來,蔣干展示了什么是江淮辯士的風范,口中稱贊眾人不停,又將霍峻吹捧為不世英才,將略有冷淡的氛圍弄得火熱。 就在眾人宴飲之際,侍從小跑入帳,著急說道:“啟稟都督,甘中郎巡視之際飲酒,士卒勸慰不聽,反而鞭笞士卒?!?/br> “什么?” 霍峻放下酒杯,面色不悅,問道:“軍中有令巡視之時,不得飲酒。甘中郎怎能飲酒,不怕軍法責罰嗎?” “文向何在?” “末將在!” 霍峻厲聲說道:“你率本督帳下侍從將甘寧押送到帳中,本督當以軍法治之?!?/br> “諾!” 徐盛拱手應命,大步出帳。 霍峻帶著歉意的目光看向蔣干,說道:“今軍中突發急事,不得不理。子翼~” 蔣干作為聰明人豈能不知霍峻之意,起身致歉說道:“將軍少有飲酒,今為干設宴,多有感激。將軍當以要事為先,干先行退下?!?/br> “可!”霍峻起身相送,拱手說道:“待軍務之后,峻再夜拜子翼兄?!?/br> “諾!” 蔣干被兩名侍從引路至營帳,但這個營帳卻離大帳不遠,僅隔著一座營帳。 少頃,準備入帳的蔣干被鈴鐺聲所吸引,尋聲望去只見徐盛將醉熏熏的甘寧擒住,那鈴鐺聲正是甘寧身上發出。 蔣干心生好奇,詢問說道:“身攜鈴鐺之人,可是甘中郎否?” “是甘中郎!” “不知甘中郎又是何人?” 站在帳口,周睦介紹甘寧,說道:“甘中郎姓甘名寧,字興霸。其因武力過人,被劉豫州表為授橫江中郎將。至于身攜鈴鐺乃是因早年率眾以錦為帆,縱橫長江,劫掠百姓?!?/br> 蔣干佯裝驚呼一聲,套話說道:“劉豫州素以仁德著世,怎會舉用一水賊為將?” 周睦見蔣干不知其間奧秘,似乎傾訴欲爆棚,說道:“昔劉豫州下江東,兵無水師,見甘中郎以千人投效,便舉其為將,為此還因甘中郎與黃祖結仇?” “怎么說呢?”蔣干又是引誘周睦說話。 周睦沉吟少許,說道:“此事軍中眾人皆知,甘中郎初為水賊時,劫掠無度,先投西投劉璋,后又東入江夏。因在軍中殺害軍吏,甘中郎率眾叛走,投入劉豫州帳下?!?/br> “當時劉豫州不知甘中郎深淺,倉促收下為將。不料與黃祖結怨,不得已之下,劉豫州用馬為其贖罪……” 說話間,營帳中傳來霍峻的呵斥聲,“甘興霸,你既為軍中大將,怎不知軍中以戒酒為上?” 甘寧心有不服,大聲回道:“霍仲邈,你在軍中設宴飲酒可,我甘興霸怎不能于巡視飲酒,豈有此理?” “大膽!” 霍峻怒拍案幾,說道:“甘興霸,你于巡視之時飲酒,乃是在公事觸犯軍法,怎能與我相同?!?/br> 甘寧上仰著脖子,紅著臉喊道:“我于左將軍帳下效力,張翼德都可飲酒,我于你軍中怎不能喝酒?” 霍峻冷笑一聲,說道:“你敢拿劉豫州壓我?” 說著,霍峻站起身子,扔下軍令,沉聲說道:“甘寧觸犯軍法,仗一百軍棍?!?/br> “諾!” 甘寧勃然大怒,掙扎喊道:“我對劉豫州有功,我要見劉豫州?!?/br> “打!” 霍峻插著腰,怒聲說道:“今劉玄德來,你亦要受此刑罰?!?/br> “??!” “??!” 橘黃色火光將甘寧受杖刑的影子射到帳布上,蔣干眼眸微瞇,進而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面露憂慮,說道:“霍將軍不顧劉豫州顏面,責罰甘中郎,恐會與劉豫州生怨??!” 周睦似乎沒察覺到自己泄露軍機,不以為然說道:“甘興霸乃卑鄙之人,當初劉豫州不得已將其收下為將,豈能會因甘興霸與我家都督結怨。且劉豫州不過劉揚州帳下客軍,雖領丹陽一郡,卻不足為慮?!?/br> 蔣干捋著胡須,眼眸中露出興奮之色,他似乎探聽到了不得的東西。 “干且先入帳休息,勞煩足下解疑?!?/br> 蔣干掀開營帳,見四下無人,差點笑出聲來。 第143章 以驕cao心 視角不同,所得到的消息亦是不同。 對于核心人員而言,知道霍峻將甘寧追了回來,并將甘寧舉薦于劉備。而對外人而言,僅知霍峻與劉備有過交際,出仕于劉琦帳下。甘寧是半途中加入劉備的軍隊,且是水賊出身,殺吏逃軍。 蔣干所歡喜之事,不是他發現甘寧可以拉攏,而是他察覺到劉琦、劉備之間二人的合作沒那么緊密。 他奉曹cao之命南下,除了有招撫霍峻的任務,還有探查江東二劉內情的重任。 歷代以來無論是軍事家,還是智謀之士,做出精準的預測不是他們能未卜先知,而是他們手上擁有足夠支持他們判斷出得失的情報。 郭嘉建議曹cao南下,讓二袁自相殘殺,不是郭嘉有能力讓袁譚、袁尚二人自相殘殺,而是郭嘉知道他們因袁紹立嗣之事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 猜中孫策會身死于匹夫之手,在于曹軍對江東內部有深度了解。畢竟在郭嘉談論這件事之時,曹cao已是提前知道孫策有渡江奔襲許昌之意。 劉琦、劉備兵入江東,曹cao留在江東的棋子幾乎無用。當下曹cao對江東情況的了解,需要從荊州轉一圈,讓蔡瑁、蒯越轉手送到他手上。然得到的情報,也僅是戰報與官職升遷內容。 曹cao為了深入了解二劉的具體內部情況,同時也為了招撫霍峻,這才有安排蔣干下江東。 今蔣干得到二劉內有齟齬的消息,即便招撫霍峻不成,他亦有功績去面見曹cao。 至于二劉之間的齟齬,對曹cao來說有什么幫助,他就不負責判斷了,他僅是曹cao帳下的外層手下,哪管得了曹cao、郭嘉等人的決斷。 “子翼兄睡否?” 就在蔣干思索下一步動作之時,營帳外傳來霍峻的聲音。 蔣干從榻上起身,整理自己身上凌亂的外袍。他能成為江淮知名的說客,除了靠會捧人的言語,能夠設身處地為被游說方分析利弊外,還有他人畜無害,謙遜溫和的態度。 “請!” 蔣干殷勤地為霍峻掀起帳簾,笑道:“干本不知將軍為何能夠得勝夏侯淵、孫瑜二將,今日得見已知其中奧秘也?!?/br> “哦!”霍峻問道:“子翼從何而知?” 蔣干指了指外面,笑道:“將軍處罰公正,賞罰公平,將士得以效死力勝敵,恐多賴于此?!?/br> 霍峻似乎被吹捧得開心,笑道:“峻掌管二軍水師,若不能處罰公正,將何以立威?今夜之事,讓子翼兄見笑了?!?/br> 蔣干遲疑些許,說道:“將軍雖以軍法治軍,但恐將軍有不顧大局之嫌?!?/br> 霍峻看著一副為自己思量的蔣干,心中暗笑,卻也在認真配合他的演出,面露不解問道:“子翼何出此言?” 蔣干與霍峻對位而坐,認真分析說道:“甘中郎乃劉公帳下將校,今將軍執掌大權,不顧劉公顏面處罰。若讓劉公知曉甘中郎之事,當會心生不滿。即便劉公以寬容之心相待,但甘中郎及劉公帳下將校又怎會心無怨言?!?/br> 看著沉默下來的霍峻,蔣干繼而又說道:“將軍不為自己而思,亦要為劉揚州而思。劉揚州與劉公共取江東,今兩軍將校怎能心生齟齬呢!” 聞言,霍峻冷笑一聲,說道:“劉豫州梟雄也,能得人心。今入江東以來,多有喧賓奪主之舉。今若不假借律法處置,以制其心……” 說到一半,霍峻似乎意識到什么,緊忙改口,說道:“子翼兄規勸有禮,峻當注意一二?!?/br> 蔣干抓住霍峻泄露的那十幾個字,心中已是了然。眼眸精光一閃而過,迅速又換上無害的笑容,說道:“干乃外人,不知內情,妄自談論,望請見諒?!?/br> 霍峻眼睛斜視蔣干,似笑非笑,說道:“子翼可是奉曹公之命,下江東為其探查軍事機密?” 蔣干捋著胡須,神情自若,笑道:“將軍何出此言?” 霍峻一手抓住蔣干的袖子,冷聲說道:“子翼入營以來,言語盡是探查我軍機密,莫非峻不知否?” 蔣干略有慌張,卻又迅速隱去,說道:“曹公攻略河北,征討袁氏,怎會心記江東戰事。今干而來,僅是仰慕將軍而已?!?/br> “哼!” 霍峻探頭靠近蔣干,厲聲說道:“自君以布衣入營拜見,峻便知君欲行勸降之事。君如此欺騙與我,莫以為我劍不利否?” 劍微出鞘,寒芒漸露。 蔣干額頭流著汗水,說道:“既然如此,將軍為何請干入營,又設宴款待。莫非將軍有欲歸順朝廷之意?” 霍峻起身按劍踱步,大笑說道:“大丈夫處世,當上報君恩,下結情義。言行計從,禍福共之。今長公子以太守授之,又拜都督之職,峻又安能行不義之事?!?/br> “那將軍之意是?” 霍峻轉身看向蔣干,沉聲說道:“今設宴款待足下,有欲見君之風度,亦有讓君替某傳話之意?!?/br> “傳話與誰?” “曹c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