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照片當中的女人仍然端正地坐在桌邊,桌上花瓶上的花毛茛靜靜地開放著,粉黃濃綠的香氣從照片當中飄到了他和趙瞿對峙的那個酒店里。 大堂中的花毛茛依舊如那時艷,趙瞿和mama如出一轍的杏眼,盛著明顯的關切和在意。 他站在遙遠的后面,在水晶燈下看著自己蹙眉。 趙瞿的嗓音低沉輕柔,像是很愛自己,輕聲詢問著:“姜厭郁,你是不是有些累了?” 姜厭郁轉過身來看向趙瞿,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些什么,畫面一跳,趙瞿湊近,苦笑著說自己再也演不好戲了。 酸澀的委屈霎時間變成了積壓多年的怒火,可他還是百思不得其解,這么一個風光正盛的人怎么會演不好戲了呢? 明明他站在萬眾矚目的頂端,衣角發絲都矜貴冰冷。 姜厭郁和趙瞿離得很近,他未曾猶豫就上前抓住了對方的袖子,用話語打碎了對方眼里的自嘲和失意。 姜厭郁痛罵道:“你別不演戲啊,你那么會炒作,同事喜歡你,下屬喜歡你。你為了進娛樂圈不接手姜氏,現在說不會演戲了,你什么意思???!” 趙瞿被姜厭郁搖得左右亂晃,絲毫沒有生氣,清水一樣的杏眼專注地看著姜厭郁,又重復詢問最開始那個問題:“姜厭郁,你是不是有一點累了?” 他和趙瞿的面容離得那么近,近到稍微抬手自己就可以擁抱住他。 姜厭郁的嗅覺又開始混亂起來,趙瞿的眉眼是蝴蝶洋牡丹的味道,可他身上散發著茉莉的香氣,這不是鴛鴦茉莉,愛屋及烏是一個沒有邏輯的成語。 鴛鴦茉莉的花語是什么來著? 姜厭郁沒舍得傷害那張臉,只能掄起拳頭去打趙瞿的肩膀,邊打邊罵:“你為什么不進姜氏啊,我掏心掏肺地和你談戀愛,我這輩子都毀了你知不知道??!” 趙瞿嘆氣一聲,伸出手來,他像是很愛自己,連擁抱都很輕。 手機就在床頭柜上,姜厭郁沒有任何精力愿意去拿,只好任憑大腦發夢。 這像是半虛假半真實的慰藉,所有壓抑的委屈難過全然釋放出來,內心的愉快令姜厭郁嘴角忍不住露出一點笑意,眼睛仍然緊閉著,卻滲出一點淚水。 - 凌晨三點,安靜的書房內一盞燈仍然亮著。 趙瞿沒有絲毫睡意,他坐在書桌旁邊,腦海當中經紀人鄭其展不理解的眼神和姜厭郁鎮定的面容在腦海當中反復跳躍。 姜厭郁面對無妄之災勇敢堅定的保護了自己,這是很正確的一件事情,但是曲水或者其他大粉監控到之后必然會將姜厭郁被侵犯隱私這件事情扭曲成粉圈打鬧。粉絲群體對姜厭郁的怨氣更大,矛盾只會激化得更加厲害。 愛是使得內心愉快平靜的一件事情,紛亂吵鬧只會消耗愛所帶來的美好,愛自己也是這樣。 于情于理,他都應該表明正確的態度。 或許這種言論照著現在慣于吵架的粉絲來說容易失去黏性,但他并不畏懼這些,只是在網上發完微博之后內心又有些不平靜。 姜厭郁說的“先送到這里吧”是什么意思,往后他們還能像今天這樣出行散步嗎? 輾轉不安,趙瞿甚至來不及等到第二天,他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手機在屏幕當中瑩瑩發著白光,還是播出了那個一下午看了無數遍的手機號碼。 如果說燒得厲害大腦容易失去秩序的話,那么在漆黑的環境當中聽覺則不可避免的靈敏。 所以這則凌晨幾點的手機鈴聲在寂靜的空間內被感覺已經化身成沸騰開水的姜厭郁捕捉到,不管哪方的來電,都像一個破壞者,打斷了他為所欲為構建專屬于自己世界的能力。 造物主失去神力之后,現實的身體無力感一并向他傳來,求生意志使得姜厭郁用盡了全身力氣摸到了手機,甚至沒有看清聯系人,也沒有思考對方這個時間打電話的意圖,就迅速接通了電話。 “喂”的字音因為發燒的原因變得粗狂難聽,通過電流的傳播給人一種剛睡醒的錯覺。 那邊的聲音還是方才夢過的一樣溫柔低啞,對方沒有意識到,謹慎又故作客氣地道:“我本來不想這個時候打擾你,但是我一宿沒有睡,還是想告訴你,愛有很多的形式和方式……” 猛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姜厭郁依然閉著眼睛,卻感覺身體里積蓄了一點力氣。 他內心有一點放松,像個躺在病床上多年的植物人初恢復意識一樣動了動手指,因為放松莫名產生的笑意積攢在了嘴角。 他已顧不及趙瞿好多彎彎繞繞之下才能吐露的真心言語,直接出聲打斷了他:“你現在還有空嗎?來我家給我送一束花毛茛可以嗎?” 姜厭郁的聲音嘶啞不成調,讓電話那頭的人霎時一頓。 不知道是否每一場高燒都會給人帶來生命即將消逝的錯覺,姜厭郁覺得現在是自己難得脆弱的時候,他難受得仿佛再無力說出些什么,于是語氣也像十分不禮貌。 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見一眼mama的那束花,他從孩提長大到青年仍然想象著的那束花。 如果他死了,就讓這束花把他帶回mama身邊,如果他還活著,就請讓他再好好聞一聞mama曾聞過的香氣。 還好趙瞿此刻給他打來了電話,還好他從孩提時代一直想象著的就是趙瞿的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