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服完藥,靠在坐榻里翻閱文卷,寇廣陵見他如此,詢問:“何苦這般執著?” 唐青輕嘆:“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領,可下官這副身子便是如此,若隔三差五的休病假,因私費公,久而久之,傳在朝上的話又該有多少?!?/br> 他如今已經不是一個人,自己遭人非議就罷,可過去的那些事,不光讓韓擒因他而受流言連累,皇上也為此遭受暗中非議。 如果他再把尚書臺的人牽連進來,實在于心有愧。 且在尚書臺辦公,環境和條件比尋常人已好上千萬倍,只除了兩頭奔波以外,在府邸和在宮內無甚區別。 見他堅持,寇廣陵別無他法,只得叮囑:“若身子不適,記得告訴我們,別強撐?!?/br> 唐青答應。 午后散值,唐青和李秀莽,蘇少游一同出宮。 他與兩人在宮門外道別,蘇少游建議:“不如跟我們一塊走吧,先送你回府上?!?/br> 唐青道:“我等韓擒?!?/br> 李秀莽話到嘴邊,終是了點點頭,帶著蘇少游離開。 * 韓擒軍務繁重,往時會比他稍晚二刻鐘左右離開。 觀望天色,時辰已至,韓擒卻仍未出現。 唐青立在玄天門一側耐心安靜地等候,成為寒天蕭地中一道姝麗絕色的風景。 值守的羽林衛認得他,遲疑稍息,上前行禮,問道:“大人,此時風寒,可需卑職替您叫輛馬車過來?!?/br> 唐青笑著婉拒:“我在等人,你們只管忙你們的?!?/br> 跟羽林衛說完話,只見門后疾步趕來一人。 他認得對方,正是七營禁軍的石崇,也是韓擒的得力心腹,曾經給他傳過話。 石崇喚道:“唐大人,下屬方才到尚書臺等您,沒見著您這才趕出宮門,耽擱了些時候?!?/br> 唐青并未責怪:“韓擒呢?” 石崇道:“下屬前來正是替統領給您帶話,統領有事出城,讓下屬送您先行回府?!?/br> 唐青微微頷首,眼眸半彎:“那就勞煩了?!?/br> 到底是氣血方剛的小伙子,哪里經得住美人盈盈淺笑。 石崇有些紅了臉:“還請大人稍作等候,下屬去牽輛馬車過來?!?/br> 原地靜候的唐青還未等來對方,從旁邊途徑的馬車忽然停下。 他往旁邊后退,讓了道,馬車未走,像是刻意等他。 為此,唐青抬眸,便見車簾一掀,露出一雙熟悉的淡色狹長雙目。 “陛……”他適時噤聲。 李顯義探出頭,笑呵呵地開口:“大人,上車吧?!?/br> 唐青只得坐上馬車,行了一禮。 面前的帝王常服裝扮,微服出宮。 李顯義道:“時辰晚了,外頭開始起風,唐大人身子單薄,還是要當心些,莫要久待,若著涼就不好了?!?/br> 唐青垂眸:“下官明白?!?/br> 李顯義不過是替皇帝傳話,說話的功夫,一道目光未曾從他臉上移開,似在探量。 唐青頂著這道視線沉默。 蕭雋問:“可是病了?!?/br> 唐青應答:“回稟陛下,臣偶感風寒,已遵照醫囑服過藥,多謝陛下關懷?!?/br> “嗯?!?/br> 只一聲,便不再理會。 唐青反而放了心,寧愿對方冷著自己。 北風刮著玄天門,牽了馬車出來的石崇尋不見人,問過羽林衛,才得知唐大人乘坐其他馬車先行離去。 他原地拍了下后腦,頗為懊惱:“應該沒壞大統領的事吧?!?/br> 趕不上這趟,還得晚些時候親自跟統領匯報才行。 ** 與此同時,唐青暗觀周圍,馬車一路往金水街的方向行駛,看樣子,是打算先送他回府。 適才無話,可終究承了皇恩,唐青不能一直當個啞巴。 他朝面前的帝王再次言謝,忽聽對方沉聲開口:“孤去找老馬喝酒,唐卿可要一同前往?!?/br> 唐青想起,開春時他和蕭雋第一次出宮。 那會兒也是微服出巡,他們夜宿在城內的一座偏靜院子,嘗過冀州地道的烤魚,而看院的老者就是老馬,對蕭雋如同親人。 思緒漸歸,唐青腹中措辭,思索該如何婉拒。 蕭雋改口,淡道:“也罷,唐卿身子不適,回去早點歇息?!?/br> 唐青依然垂眸,言辭溫順,蕭雋淡漠以對,心臟卻揪起幾分痛楚。 于朝堂中,公事上,唐青和他有著志向相同的“道”,數次政略不謀而合,這人懂自己。 明明如此默契的人,對他始終態度恭敬。私下相處,即使溫順,可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叫他無端慍怒,頭疾似乎又要犯了。 途中寂然,馬車停在府邸大門外。 唐青再度行禮,甫一下了馬車,踩著木梯的腳忽然虛浮,頭暈之際,竟要跌倒。 腰后橫來一條手臂,將他抱起。 蕭雋眼底的冷色化為焦灼。 “身子如此虛還要逞強?!?/br> 唐青推了推,抱著他的帝王紋絲不動,手臂仿佛焊在他腰后。 蕭雋抱起他,大步邁入府內,冷聲開口:“寢屋在何處?!?/br> 唐青未語,蕭雋目光一轉,掃了眼迎在門后跪地無措的蘭香。 李顯義催促她:“還發什么愣,趕緊帶路?!?/br> 蘭香只好埋頭帶路。 唐青還欲再推,腰肢忽被捏了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