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思索之際,從遙遠處響起沉悶,似雷似鼓的聲響。 寇廣陵道:“聽,這便是出軍時的號角聲, 要啟程了?!?/br> 話說著, 在場的人紛紛默契地把目光落在唐青身上。 寇廣陵欲言又止, 見唐青收筆,似下定決心,直起身朝他拱手行禮。 唐青道:“大人,可否行下官一個方便,半時辰內定會回到尚書臺?!?/br> 寇廣陵不問緣由,揮了揮手:“去吧?!?/br> 唐青道了謝,走得匆忙, 從硯臺帶出的墨汁沾到袖擺也未注意。 李秀莽目送他離開,靜默須臾, 方才執筆潤墨,把唐青還未謄寫完的文卷繼續寫下去。 寇廣陵上前拍了拍李秀莽的肩膀,有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都默契地保持看破不說破的態度。 * 北風獵獵,遠處城墻上的軍旗隨風揚動。 唐青一路疾趕,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韓擒已經帶軍離開,他只能站在皇宮最外圍的那道城墻高處,遙遙眺望前方,依稀還能看見些許模糊的影子。 唐青趕到此地只為遠遠看幾眼,在心里期望對方安全回來,半晌,未等守城的將士上前提示,便獨自下了城墻。 韓擒做事一慣穩妥,這次沒跟他辭別,想必事出突然,來不及和他見面。 返回尚書臺,唐青收拾好情緒,繼續把精力投入謄抄文卷的工作當中。直到散值,李秀莽整理摞放的卷冊,道:“天黑了,外頭開始起風,早點回去?!?/br> 唐青笑著點頭,將案幾清整干凈后,適才離開。 他走了原先總和韓擒相遇的那條宮道,寒風襲面,不由裹緊披在官袍外的披風。 途徑石柱,側方繞出一名禁軍。 “七營后尉石崇見過唐大人?!?/br> 唐青端詳對方:“你是統領派來的?” 禁軍道:“統領臨行前特意吩咐,若大人有何需求,可差遣小的去辦?!?/br> 唐青淺淺一笑:“多謝?!?/br> 石崇低頭,不敢多看,道:“小的護送唐大人回去?!?/br> 唐青溫聲婉拒,但這名叫石崇的禁衛不愧是跟著韓擒做事的,性子一比一的復刻,耿直固執,定要把他平安送到殿外才悄然離去。 ** 深夜,唐青覺不安穩。 窗外隱約滲入風聲,憑添幾分陰森恐怖。 他從夢魘中驚醒,甫一睜眼,便看見不知靜坐了多久的男人。 蕭雋背對燭光,面孔隱在昏暗的光影下,叫人看不分明。 唐青心臟急驟悸動,顧不上發髻滑落的冷汗,撐著身從被褥里下床。 “皇上半夜——唔——” 他吃痛地跌坐回床榻,右手腕落在那只寬闊有力的大掌之中。 蕭雋收起五指,力道只三四成,若再施加一點力氣,輕易就能把唐青這只纖細單薄的腕子捏斷。 唐青倒在榻前,自下往上地仰望著紋絲不動地帝王,心里升起無名的不安。 “皇上這是何意?” 蕭雋低頭,捏起他的臉,指腹五六分力道,幾乎陷入羊脂般細膩潤白的下巴里。 對視幾瞬,蕭雋翻身上了床榻,手臂交攏,直接將唐青錮于懷中。 唐青忍下顫抖,手指推拒著腹前的大掌。 “皇上……” 蕭雋漫不經意道:“卿越掙扎,孤的力道就越緊,卿需得想清楚,可能承受得起?” 兩副身軀隔著衣物相貼,蕭雋的話就像一盆冷水,兜得唐青渾身發涼。 而他身后的溫度卻隨著他的掙扎愈加灼熱。 蕭雋擁緊他:“卿莫要再掙,好好歇著,孤便不動你?!?/br> “若不聽話……” 蕭雋似有所指,俯過英挺的鼻梁,極近地湊到唐青后頸細嗅,輕輕一吮。 唐青微震,不敢再動。 徹夜無眠。 ** 次日,伺候唐青的宮女換了人。 唐青問:“蘭香呢?” 宮女埋頭做事,唐青便再問一遍。 宮女道:“奴婢不知,皇上下的旨意,請侍郎莫要為難奴婢了……” 唐青緩緩閉眼,在宮女的伺候下更換了衣物。 今早他需得去尚書臺上值,午后再到御前伺候,可臨至殿門,卻叫看守的侍衛攔住。 “侍郎請回?!?/br> 瀟湘殿素來無侍衛看守,這會兒外頭圍了一圈宮中佩刀侍衛。 唐青回到前廳坐下,揉了揉眉心,沉吟不語。 就算再遲鈍,他也明白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他被皇帝軟禁起來了。 至于緣由,還沒想清楚。 唐青回憶這半年來在宮里的言行,從始至終他都恪守本分,未曾逾矩。 至于皇帝交給他的任務,更不曾懈怠,竭盡全力地完成。 整宿未眠,陷入沉思的他頓覺腦筋隱隱作痛,直到無法思考,方才回了寢室合衣而躺,打算閉目養神。 ** 唐青一連三日未去尚書臺上值,他無法離開瀟湘殿,身邊只留一名宮女伺候,外圍皆是侍衛把守。 雅致的殿宇仿佛又成了囚禁他的牢籠,讓他不禁回想過去的那段經歷。 蕭雋捋了他,欲將他視為孌寵關起來。今時不同往日,他成了對方的得力心腹,為什么還要如此待他。 趕上韓擒碰巧的離宮,莫非是被有意支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