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道:“韓擒,你臉紅了?!?/br> 燭光都掩不住的紅。 韓擒掌風欲起,想把蠟燭熄滅,可又怕唐青看不著路,硬生生忍了回去。 第30章 行經齊州, 正如唐青所言,那一家苦于生計的農戶,于這并不安穩的世道中, 既非第一戶, 也非最后一戶。 齊州境內, 郡城里的百姓尚可勉強每日裹腹, 可城中能夠安置的人數有限, 絕大部分人分散在各個縣鄉里。 他們只能替地主鄉紳干活, 換取定量的糧食, 或租賃田地,終日守著地。 唐青和李秀莽中途與軍隊分開片刻,兩人延田壟走, 見到幾家租了田的農戶正在勞坐。 唐青停下,隔著半畝田的距離,窺見農戶們滿目愁容,遂問詢緣由。 那農戶道:“公子是哪里人士?!?/br> 唐青聲色溫和。 “我與兄弟從隴州而來, 做些小本生意, 原以為到了齊州可施展一番抱負, 卻見居住在齊州境內的當地百姓們似有心事,一路所見皆愁云慘淡?!?/br> 旁的婦人道:“這世道誰高興得起來?眼看就快到壯月了,今年的收成還不知能有多少,而今家中愁著田稅能不能按時交上,交完了可還有余成的糧食填肚子?!?/br> 除了跟地主上交的田稅,給官府交的苛捐雜稅,亦得一樣不少。 這年頭才安定下來多久?連年不減的征收稅賦壓得百姓喘不過氣, 沒覺得當今年頭比戰亂的那些年舒服多少。 唐青與李秀莽對視,道謝之后, 默然離開。 他們繼續沿著鄉道徐行,唐青語氣低緩:“自出了兗州,隴州境內還好些。從齊州到襄州,咱們需得做好心理準備,只怕情況會越來越不安穩?!?/br> 不禁感慨:“苛稅猛于虎啊?!?/br> 他們此行便為改革,近些日子數次如這般走到百姓中,核實查探真實的具體情況,回去后加以記錄。 唐青擅用行文陳述,李秀莽有一手令人喟嘆的丹青之術,是以他寫,對方稍著小畫,圖文并茂,已記載小半本卷冊。 兩人在馬車內伏案忙碌半日,唐青落下最后一筆,頓覺手腕酸脹。筆尖方落,被李秀莽眼疾手快地握穩。 唐青凝神,淺笑道:“多謝?!?/br> 李秀莽松了手,觀唐青面色有些虛白,蹙眉道:“大人先歇息,往后的時日還長,何必勉力透支身子?!?/br> 他說著就要下車:“我去為大人備點藥?!?/br> 唐青揉著手腕:“有勞尚書郎?!?/br> 守在外頭的蘭香立刻端了盤吃食進來。 “先生,這些米糕是蘭香從方才經過的鎮子上,跟一戶地主家買的,您墊墊肚子?!?/br> 一番精力耗損,唐青體力和精神已然不支, 夾起米糕緩慢食用,待補充體力,精神跟著有了些許好轉。 車壁外響起道低沉的問候。 “先生?!?/br> 唐青撩開簾子,嘴里還咬著半塊米糕。 他垂眸,吃完后才回應韓擒,道:“統領?!?/br> 韓擒目中流露關切:“身子可還好?!?/br> 唐青眉眼微彎:“無妨,只是忙過了時辰,嘗幾塊米糕精神好了不少?!?/br> 蘭香左右瞧瞧,從宮內到宮外,再瞧不出些耐人尋味的意思就是犯蠢了。 便笑道:“先生,方才奴婢要下鎮買米糕,還是大統領遣護衛送奴婢過去的?!?/br> 唐青眼中笑意流蕩:“還是統領考慮周到,蘭香給你們添麻煩了?!?/br> 韓擒微微搖頭,目光停在青年的面龐,在失態前牽動麻繩,喉結滾了滾:“我到前方探路,先生好好休息?!?/br> 蘭香道:“大統領放心,奴婢定然盡力照顧好先生的?!?/br> 待韓擒策馬去了前方,唐青放下竹筷,禁不住嘆笑。 “蘭香,你何時變成統領府上的丫鬟了,怎么什么都與統領匯報?” 蘭香含糊應答,垂首乖乖道:“今后不會擅作主張了?!?/br> 唐青:“我并非責怪你?!?/br> 蘭香點點頭,一雙漆黑透亮的杏眼睜得圓溜。 “蘭香明白,可適才卻為蘭香的不是?!?/br> 她抬起右手做了個立誓的姿勢:“這輩子,蘭香只先生一個主子,無論先生今后與何人……蘭香待那人決不不會如待先生這般?!?/br> 唐青從現代而來,過去并不信奉神明,可一遭穿越,對這些事神鬼之事便起了敬畏。 他道:“不要輕易起誓,有你的這份心就夠了?!?/br> 二人敘著閑話,直到唐青把李秀莽送來的藥服盡,在藥效的催促下,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 覺不安穩,醒時車外暮色昏暗,正值傍晚,下了一場夏日驟雨。 官道四周的樹群紛紛搖響,唐青讓蘭香把簾子扯開些,涼絲絲的水汽沁拂肌膚,頃刻間使得他精神幾分。 蘭香道:“將士在外頭支了帳子,一會兒奴婢去借地生火,把晚飯做了?!?/br> 許是樂極生悲,唐青才感受間刻這場苦夏驟雨的清涼,當天夜里還沒睡下多久,人便發起燒熱。 韓擒巡值經過,特意留神,敏銳聽到唐青沙啞淺短的夢囈,曲指敲了敲車門,蘭香睡眼惺忪地拉開。 “大統領?” 韓擒借著火把的光線,將躺在里頭的人看了個模糊的輪廓。 “他不舒服?!?/br> 蘭香一個哆嗦,立刻回了睡榻,伸手摸去,先生素日里微涼的肌膚果然正在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