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身處那樣的高位,哪個帝王不怕死呢?” 鄭惠妃試探問:“圣上會服用嗎?” 許太后搖頭,“不知道?!鳖D了頓,“哀家養了他這么多年,哪怕到至今,都悟不明白他的性子?!?/br> 鄭惠妃沉默。 許太后繼續道:“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糊弄。 “方士們煉制的金丹,大多都差不多,就看他有沒有這個興致?!?/br> 鄭惠妃知道這事由不得外人主導,便不再多言。 雙方各自沉默。 鄭惠妃心里頭藏著事,訥訥道:“明日寧國公府的楊老夫人壽宴,聽說溫淑妃也會隨圣上去?!?/br> 許太后愣了愣,看向她道:“當真?” 鄭惠妃點頭。 許太后細細審視她的表情,“你手握太子,又掌六宮事務,七郎去寧國公府要帶的人理應是你?!?/br> 鄭惠妃沉默。 許太后:“心里頭不痛快是嗎?” 鄭惠妃咬唇不語。 許太后嫌棄道:“瞧你這沒出息的勁兒。 “前些日聽說溫淑妃還曾在正午去乾政殿耍手段引誘,得以侍寢。 “你心里頭多半不屑,卻又放不下臉面,沒法像她那般不顧名聲豁出去。 “男人的那點小心思,哀家見得多了,他可不會對端方烈女有興致?!?/br> 鄭惠妃嘴硬道:“妾想得很明白,圣寵不過是一時,與其為著這些虛假的情愛患得患失,還不如把權力牢牢握到手中?!?/br> 許太后冷哼一聲,“果真是這般想的?” 鄭惠妃:“太后也曾年輕過,不必奚落妾?!?/br> 聽到這話,許太后陷入了沉寂中。 也不知隔了多久,她看她的眼神才緩和了許多,說道:“你說得不錯,哀家也曾年輕過,也曾像你這般為著先帝患得患失?!?/br>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鄭惠妃忙道:“妾莽撞了,還請太后降罪?!?/br> 許太后:“也不怨你。 “身為女人,打一出生就是男人的附庸,且又進了宮來,你對七郎傾心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過,男人的情愛是最不靠譜的東西。 “今日你看溫淑妃受寵風光,待到他日再看她,不過如此?!?/br> 鄭惠妃壓下心中的意難平,“妾受教了?!?/br> 許太后:“太子是你的護身符,莫要把他弄丟了。 “溫家權勢大,七郎斷不會重蹈覆轍,留著這么一個外戚在的。 “依哀家對七郎的了解,多半是要捧殺,現在越風光,跌落下來就越疼?!?/br> 鄭惠妃:“可是……” 許太后克制道:“沒有可是,周家的男人,沒有一個不薄幸。 “你若還對七郎心存僥幸,那就不要再來找哀家了,哀家沒興致聽你那些閨怨心思?!?/br> 鄭惠妃閉嘴不語。 許太后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想要權力,想要榮華,哀家可以替你籌謀。 “唯獨帝王的情愛,哀家沒興致教你去扯頭花,明白嗎?” 那時她的表情是猙獰而肅穆的,在深冷的佛堂里叫人看著害怕。 鄭惠妃懼怕她,心里頭卻明白,眼前被幽禁的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沒有娘家做依仗,也沒有豐富的宮斗政斗經驗,意識到溫淑妃極有可能會取代自己時,她慌了。 她沒有本事獲得帝王的垂青寵愛,如果連手里的權力也要被奪去,那是無法忍受的。 許太后掐準她的心思,循循善誘下餌。 兩名各取所需的深宮婦人在籌謀前程上達成了一致協議。 離開佛堂后,外頭的熱氣撲面而來,鄭惠妃這才覺得重回人間。 她并不喜歡佛堂那個陰深的地方,就如同許太后的人那般,叫人從骨子里恐懼。 可是她又需要她的幫助。 不過這種矛盾并未持續多久就散了。 她在宮里頭這么多年的經營,豈能被長春宮奪了勢? 當天夜里下了一場暴雨,洗去了數日煩躁。 翌日氣溫涼爽不少。 周瑾行并未一早就出宮,而是在乾政殿忙了會兒政務才作罷。 程嬤嬤非常重視此次去寧國公府的行頭,特地給溫顏備下桃紅訶子裙,外搭輕薄的蜜合色紗羅大袖衫。 因著青春年少的緣故,無需像一般婦人那般抹厚膩的粉。 程嬤嬤只給溫顏描了眉,暈染了口脂,額間畫了花鈿,臉上便再無他物。 不僅如此,圓髻上也未像貴婦們珠釵滿頭。 腦后一把反插的玉梳櫛,發髻里別上一朵粉白的牡丹真絲燙花,兩側各一支碧玉鈿頭釵。 換上桃紅訶子裙,外罩大袖衫,腳上一雙鑲了珠翠的繡花鞋,兩臂挽上牙色披帛,端的是嬌俏可人。 采青在一旁稱贊道:“今日娘娘俊極了!” 溫顏站在衣冠鏡前打量,鏡中的女郎身段窈窕,五官明媚,通身都是淑女的婉約。 程嬤嬤的審美當真沒話說,這身行頭充分彰顯出少女的青春靈動。 雖然她現在算是婦人,但年紀小,若是珠釵滿頭的華麗,反倒壓不住。 程嬤嬤取來一只羊脂白玉鐲子替溫顏戴上。 這個時代的女郎們不興戴耳飾,耳洞屬于胡人的行徑。 瞅著頸脖上空無一物,采青問要不要戴什么修飾。程嬤嬤道:“不用,咱們娘娘年輕,若太過華麗,反倒畫蛇添足失了本真?!?/br> 閆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