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開燈，燈一亮，開關上兩道新鮮血跡。

    郁誠怔住，視線緩緩移到指尖，沾了滿手的血。

    不自覺低頭，她一張慘白小臉，眉頭擰著，緊閉的眼尾還帶著淚。

    他既心疼又驚慌，“小美！”

    一路滴滴答答，血液順著她的大腿往下蜿蜒，沾在他西褲上，又滴落到他的鞋尖。

    他將人小心放上床，掀開裙擺往里看，白色蕾絲底褲已全染紅了，兩條渾圓玉腿血跡斑斑。

    她面色蒼白，額角有細密冷汗，灰紫的裙紗全是殷紅血跡，一道道觸目驚心，染紅那些不菲的粉色寶石。

    怎么會有血？受過什么傷？剛才傷了她？

    剛才，剛才的確沒有分寸，但他還沒開始，怎么會傷到她？

    她太嬌柔易碎，他應該更小心更克制才對。

    郁誠心中又悔又痛，于千頭萬緒中迅速冷靜下來，抱起人急急跑下樓，“走，去醫院?！?/br>
    越想加急腳步，膝蓋卻僵直打顫，險些兩步踏作一步。

    他單臂托住她的臀，另一手扶穩她后背，掀過沙發上的毛毯將人裹緊，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像是安慰自己，“我不會讓你有事?！?/br>
    夜深露重，風雪直往里車里灌。

    郁誠調高車內溫度，一路狂飆，到了醫院門前顧不上熄火，扔了車抱住人往急診跑。

    人送進去了，他坐在走廊雙目通紅，等待最難熬。

    方秘書半夜里趕過來，前后辦手續繳費，又提醒他也去看一看，今天郁寧那一擊并不輕，可他全然想不起自己身上也有傷。

    難道是天譴？

    天也容不下他的情感？

    郁誠雙手交叉置于額前，低下頭，盼著所有懲罰落到自己頭上，不要讓她受一丁點兒傷。

    “你是家屬？”白大褂站到面前。

    他身上名貴西服血跡斑斑，抬起還沾著血的手指，扶一扶金絲鏡架，仰起俊美又心碎的臉，一向銳利的眼神失落彷徨。

    醫生說：“生理期比較敏感，盡量不要刺激病人情緒，易誘發痛經或血量增多?！?/br>
    “痛經？”

    郁誠猛地站起來，突然笑了，神情與前一刻全然不同，竟是輕松解脫，緊追著問：“痛經怎么處理？”

    “疼得厲害可吃止痛片?！贬t生說完話離開。

    天已蒙蒙亮了。

    解玉來電與他告辭，得知兄妹兩人都在醫院，特意來探望。

    他往返行程皆是私人飛機，落地又有自己的司機家仆與豪車接待，這一來，正好將兄妹二人送回家。

    方秘書開郁誠的車一路跟隨。

    美微已轉醒，但不愿意理人。

    郁誠用大衣裹緊她，一路坐在車后排，也不說話。到了家，輕手輕腳將人抱上床，被子裹緊了，安頓好她再下樓。

    客廳酒香濃烈，昨晚打碎的紅酒來不及收拾，滿地玻璃渣，酒液蜿蜒成一道道紅艷的玫瑰小河，邊緣干涸成血，椅子翻倒兩張，戰況激烈。

    方秘書為客人上一盞熱茶，埋頭收拾屋子，并不多說話，間或接到公司電話，也是找郁總的，他簡短回復“可行”“不妥”“待批復”等確定性意見。

    解玉雙腿交迭，背靠沙發，一手托著茶杯淺淺啜上一口，另一手搭在真皮扶手上，修長指尖閑閑點一點，視線緩緩梭巡，落在那帶血的開關上頓了一頓，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郁誠，這個家很有生活氣息?！?/br>
    郁誠到了客廳卻不陪坐，直直往玄關走，大門推開，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這是要送客。

    幾年前解玉被人追殺，郁誠偶然救他一命，自此相識，又因為志趣相投，雙方有商業往來，一來二去成為朋友，私下里免去那許多禮數。

    解玉一笑，放下茶杯，“行吧，我這就走了?！焙敛唤橐鈱Ψ饺狈械拇椭?。

    郁誠神情疲憊，西服滿是褶皺，少有的狼狽，語氣卻松快，“多謝?！?/br>
    “我欠你一條命，不必說謝?！苯庥耵骠婀?，不將小事放心上，兩人一道走出院門。

    司機黑衣黑褲白手套候在一旁開門，解公子上車落座了，遙遙看一眼二樓那扇窗，囑咐道：“我的未婚妻，你得照顧好了?！?/br>
    郁誠咬咬牙，“什么未婚妻？”

    “有你這么做大哥的？將人欺負成什么樣了？昨晚上還嬌滴滴的小美人，怎么天亮就枯萎了？那小臉上還有兩道血痕，我看著心疼?！苯庥裢崎_車門，長腿往外一伸，帶著寶石戒指的大手往外一攔，作勢要下車，“你將人交給我，我帶回燕京去好好養著，必不讓她受半點委屈?！?/br>
    郁誠給他塞回去，拍上門，“你趕緊走?！?/br>
    請神容易送神難。

    解玉勾唇一笑，“我對令妹一見傾心，苦于沒有機會同她相處?！?/br>
    還補上一句：“大舅哥，我雖與你同歲，但感情上一向寧缺毋濫，認準了人便不會變心，我稍后再來看她?！?/br>
    郁誠黑臉。

    “粗魯?！苯庥竦?。

    一九二五年產的銀魅比幻影更難得，真豪門至少叁代以上熏陶貴養，解家從里到外用的都是老錢，彼時尾燈亮起，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