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殷故聽罷,嗤笑一聲,道:“那不是我,是另一個人。當年打仗西域,我有一位副將,一直想占了我的位置。而我當時也無心再繼續走仕途,于是在戰役結束后,就讓他帶著我的佩劍,頂著我的名字回京復命。結果沒想到,他心比天高,居然還不滿足,在回京的路上就反叛了?!?/br> “這么說來,史上臭名遠揚的叛國將軍,其實不是你本人?!?/br> 殷故微笑:“不是?!?/br> 這么說來,寧洛總算是松了口氣,心中暗喜:“果然不是?!?/br> 卻又很快回過神來,問道:“當時西域古國已經覆滅,只有斷壁殘垣,殷公子又為何留在那里?” 殷故笑笑,抱起手臂往后一靠,坦然道:“因為我聽聞西域有起死回生之術,所以才留下來的?!逼鹚阑厣?? 寧洛不禁想起當時在慕卿山時,殷公子對西域古國的起死回生之術頗有見解,當時沒有多想,以為是殷公子為了知己知彼做的調查,現在看來,應是殷公子親自研究過一番后,才知那是哄騙人的招數。 那日在慕卿山,殷公子說那只是哄騙人的故事,也就是說明,殷公子當時做過研究,最后失敗了。 那殷公子當時,又為何要去研究此術……? 寧洛似乎有了些眉目,恍然大悟,遂問道:“殷公子,可是想要復活那位在州古山戰死的摯友?” 寧洛明顯感覺到,殷故的眼神變了。 變得深沉,又哀怨,看來是勾起了不好的回憶。 寧洛瞬間心一提,這才意識到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殷故是重情重義之人,摯友死于自己劍下這種事情,即使過去千年,再提起肯定還是會很愧疚的。 于是寧洛連忙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的?!?/br> 不料殷故卻只是輕輕苦笑,沉聲道:“你都知道了?!?/br> 見殷故沒有避開話題,寧洛緊張的心情才稍稍放松了些,但他還是小心翼翼的解釋著:“以前明兄跟我提起過……他說是傳聞,也不知是真假……” 殷故道:“是真的?!?/br> 寧洛心中苦笑:“是真的,那我這般冒昧提起,豈不是真要傷殷公子的心了?!?/br> 寧洛不敢再問了?!?/br> 空氣突然陷入安靜,寧洛又覺得自己傷了人家的心,總該說點什么安慰安慰,找補回來。 于是寧洛說道:“無論真假,殷公子都乃重情重義之人,我想,那位摯友也不會怪殷公子的?!?/br> 殷故含情脈脈的凝望著他,眼神已經不再掩飾了。他微微啟唇:“真的嗎?” 寧洛笑笑:“我不知道,但若是我,我一定不會怪罪?!?/br> 殷故又問:“為何?” 寧洛道:“兩國交戰,實非平民百姓能左右,國王是君,我們便是臣,國王是博弈者,我們便是他手中的棋子。這仗是國王要打的,又不是殷公子要打的,這人命是戰爭要奪去的,不是殷公子要屠殺的。殷公子只想保家衛國,何錯之有?既無錯,又何必怪罪。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是歷史車輪下滾滾的塵埃罷了?!?/br> 寧洛說罷,又轉頭看他。殷故的眼神又變了,耀起點點星光,嘴角稍稍揚起笑意。 寧洛見此,總算是松了口氣——殷公子真不似旁人所言,是個脾氣暴戾之人。 于此,寧洛又安慰道:“更何況,殷公子為救友人,愿意放下功名利祿,是何等的重情重義。我相信友人在天之靈,定會感動的?!?/br> 殷故忽的輕輕笑了一聲,又問道:“那你感動嗎?” 寧洛答道:“當然。殷公子之情,何等珍重,是我,是世間難得之情!說不定,總有一天會感動上蒼,讓殷公子友人重新回到殷公子身邊呢?!?/br> 殷故的笑再是抑不住了,掩面笑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冷落了小郎君可怎么辦?” 寧洛一怔,雖笑著,卻還是稍稍露了些難色:“倘若殷公子不介意,我們三人可以同行,若公子介意,我不來打擾便好。公子幫了我這么多,我自是不會讓公子為難的?!?/br> 說罷,殷故笑了好一會兒,寧洛雖然有些不知所云,但還是陪著笑。 待殷公子笑夠了,便一手撐著座椅,傾聲靠了過去,寧洛心頭一緊,雙眸茫然的與他四目相對。 忽然,聽殷公子沉聲道:“借小郎君吉言,友人已經回來了?!?/br> 寧洛一怔,心越發的緊張起來:“此番幸事,殷公子為何不曾對我提起過?難道是怕我多想,還是……根本是我在自作多情?在墨城時,殷公子曾幾番突然離開,是為了處理失蹤案,還是為了去尋他……?” 寧洛感到胸悶,心口隱隱作痛,卻還是瞇眼笑著道:“那恭喜殷公子了?!?/br> 殷故卻追道:“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比如,友人在哪,是誰?” 寧洛刻意避著目光,道:“殷公子的友人,我問……總是會顯得有些奇怪吧……?” 殷故追問道:“你不好奇嗎?”寧洛猶豫了。 若是說“不”,便是撒謊了。 但若說“好奇”,又被問“為何好奇”該怎么作答? 忽聞殷故低沉一聲:“看著我,寧洛?!?/br> 寧洛心口猛然一顫,這是與殷故相識以來,第一次聽殷故喚他全名。雙目忽然不再受控,輾轉千回又回到殷故的雙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