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就這么怕她拒絕你?” 蘇凌青調侃,一邊下單玫瑰一邊說,“就你倆的關系,就算她拒絕你,也不會不見你吧?” “……不會?!?/br> 傅應呈垂眼,聲線籠在一層很深的夜色里:“她會跟我在一起?!?/br> 蘇凌青一愣。 “不是我說,”他笑出聲,“你這人不是挺自信的?” “……但她并不喜歡我?!备祽实吐暤?。 他太了解她了。 連欠她的人都沒法狠心拒絕,更何況她覺得是她欠他。 整整一年,她在他家住的每一天里,他都清醒地知道。 ——只要他開口,她就會同意。 她會勉強自己,她會自欺欺人,她會裝作喜歡他,她會不動聲色觀察他的情緒,還會想方設法讓他高興。 他從高中時就幻想的一切都觸手可及。 在他每一次開口又緘默的瞬間。 蘇凌青不解:“你管她是不是喜歡你呢,在一起還不夠好?你要的不就是這個?” 沉默了很久,蘇凌青聽到電話那邊低沉的呼吸聲。 傅應呈最后說:“……我要的不是這個?!?/br> …… 他不想她勉強。 * 第二天,季凡靈按照畢業生統一要求換上校服,去了學校,她要出席畢業典禮,還要聽學校組織的志愿填報講座。 她剛進大禮堂,江柏星在走廊上和邊鈞合影,看見她,遠遠跑了過來:“jiejie!jiejie我可以跟你拍張照嗎?” 他拿著手機,看樣子已經跟很多人合過影了。 季凡靈猶豫了下:“行?!?/br> 江柏星小心翼翼地湊過來,沒有碰到她,飛快地拍了兩張,又拉開了距離,低頭看著屏幕:“哦,拍得很好!” 季凡靈看了他一眼。 江柏星之前帶給她的那種,讓人無法招架的壓力,無聲息地消失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一個人獨自咽掉了對她的喜歡,回到了弟弟的位置上。 “對了,jiejie你考得怎么樣?”江柏星想起來。 “都考完了還想什么,”他們身后傳來陳俊的聲音。 季凡靈回頭,看到他穿著西裝,跟個正經人一樣站在他們身后:“趁著出成績之前抓緊玩兒吧,之后填志愿麻煩著呢?!?/br> “陳老師好,”江柏星說,“老師我也想跟你拍照?!?/br> “來來來,”陳俊高興地摟著他的肩膀,“凡靈也來?!?/br> 季凡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陳俊笑:“季凡靈同學,賞個臉?!?/br> 女孩鼻腔哼了聲,這才勉強挪了過去。 拍完照,陳俊對季凡靈說:“對了,我有個東西特地帶過來給你看?!?/br> 他領她去了自己的座位,左右環顧了一下,做賊似的翻了翻環保袋,從里面掏出一張塑封的大照片,遞給她:“喏,我們當年的畢業照,今天你也要拍你的了?!?/br> 季凡靈心里微動,伸手接過來。 她一眼就看到照片上的傅應呈。 他個子高,站在最后一排中間,皮膚冷白,鼻梁高挺,黑色的碎發微微被風揚起,露出清俊的臉。 其他人都在笑,人人齜著大牙,是那種苦了三年以后終于解放藏都藏不住的燦爛笑容。 不知道為什么。 只有傅應呈沒有笑。 少年唇線緊抿,直視著鏡頭,眸如深潭般無波無瀾。 季凡靈心臟突然酸楚地緊了緊。 …… 如果當年沒出意外的話,這本來應該是她和傅應呈的第一張合照。 “帥吧?”陳俊見她看了很久,美滋滋在旁邊插話。 季凡靈沒有反駁,抿了抿唇。 “我年輕的時候顏值少說也在我們班排前三?!标惪◎湴?。 季凡靈回神,視線在照片上游弋尋找。 “……你在哪?” 陳?。骸啊?/br> “五分鐘了!整整五分鐘你還沒有找到我!” 傷透心的老同學氣急敗壞地把畢業照搶了回去:“別看了!還我!” * 因為不太清楚今天活動什么時候結束,季凡靈怕陳師傅等她太久,所以沒讓他來接自己。 講座散了后,季凡靈背著包站在學校門口,準備坐公交車回去。 她站在路口等紅燈,手機亮了,是周穗發來的消息。 穗穗平安:【你是不是今天畢業典禮?!?/br> 穗穗平安:【正好我明后天都請了假,要不要來我家玩兩天?】 穗穗平安:【涵涵老早就說要找小姨玩,我想著你高三忙就沒約你?!?/br> 關我屁事:【?】 關我屁事:【好啊,騙我去給你帶孩子是吧?!?/br> 穗穗平安:【小狗無辜/】 穗穗平安:【心虛目移/】 關我屁事:【行吧,今晚去?!?/br> 季凡靈剛發出消息,突然聽見刺耳的鳴笛聲。 四周響起尖銳的驚叫聲,她疑惑地抬頭,瞳孔微縮。 一輛失控的汽車急剎著沖來,頂著人,徑直撞到路邊的護欄上。 ……鮮紅的血在guntang的瀝青地面上緩緩漫開。 * 一中門口的路上,轎車堵成長龍,司機不耐煩的鳴笛聲此起彼伏。 后座的男人聽完電話里的匯報,冷冷道:“你這種行為純屬杞人憂天,按我說的做,后果用不著你擔?!?/br> 對面隱隱傳來唯唯諾諾的回答:“好的好的,好的傅總?!?/br> 傅應呈不耐地掛了電話,看見身旁那束小雛菊,伸手拿了過來,又看了眼時間。 駕駛位上的陳師傅聽見他掛了電話,歉疚道:“不好意思啊傅總,可能今天要有點遲到?!?/br> “不是你的問題?!?/br> 陳師傅也覺得納悶:“平時這條路沒這么堵的,該不會前面出車禍了?” 傅應呈的心臟很輕地一緊。 他靠在后座上,平了平呼吸,強迫性地一圈又一圈轉著手上的尾戒。 路上的車好似在龜爬,逐漸超過了前面停著的幾輛車,透過車窗,穿過右側車道上車輛的縫隙,能看到校門口圍著不少看熱鬧的人,路邊停著警車和救護車。 靠路邊的護欄邊,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 黃色的警戒線里,地上是一灘鮮紅的血。 畫面像針一樣刺進人眼底,耳邊嗡的一聲轟響,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這是出事了吧,傅總我在前面靠邊停行嗎,誒?” 陳師傅瞥了眼倒車鏡,臉色驟變,慌張地回頭,“傅總???!” 男人好像聽不見他在說什么,甚至沒有注意到邁巴赫還在行駛。 他伸出手,推開了門,走下車,步伐踉蹌著走在路上。 他后面的車瞬間鳴笛示意,刺耳的警告聲像針扎在人的太陽xue里。 可他什么都沒聽見,就只是一步一步走過去,盯著護欄的凹陷,癟掉的車頭,和地上的血跡。 “出什么事了到底?”路邊有人在問。 “出車禍了,撞到一個女孩,就是一中的?!庇腥嘶卮?。 “那好可憐,這不是才剛高考完?” “就是說啊?!?/br> 分明晴空萬里,曬了一天的瀝青地面炙烤著鞋底,可他卻錯覺自己身處一場永不停息的暴雨中。 令人窒息的guntang水汽撲面而來,灌進肺里,讓他沒有辦法呼吸,眼前一陣又一陣黑色的暈眩。 震耳欲聾的雨聲,夾雜著紛亂的碎語,隔著十多年的時空,像是無數張嘴在虛空中對著他的耳邊竊竊私語: